白朝驹暗自神伤地想着,看着周回春娴熟地取来?药粉,在?公冶明的创口上一一匀开。公冶明的眉头不皱,拳头却?攥得死紧,指关节咯咯作响。
周回春忙活了好一会儿?,头上也仔细清洗了番,洗出两盆黑红的血水,还剪了不少头发。再给?他上好药,包好创口,拿金针扎好穴位,以防万一走火入魔。
这?些忙活完,太阳已经落到山下,白朝驹直接令士兵们就近扎营,晚上在?此过夜。
士兵们找了个靠近桃源谷的位置,恪尽职守地忙碌着,有的扎营,有的挑水,还有的生火做饭。
公冶明顶着满头金针,坐着篝火旁,禹豹站在?他身侧,禀报着什么。
隔着篝火,白朝驹远远看着,听不清俩人的话语,却?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邱绩捉走自己的那日,禹豹和这?几名士兵都被一起捉了,他们也听闻了山海卫被剿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们方寸未乱,大抵是因为指挥使在?此镇着场子。即便定津卫的消息尚未传来?,白朝驹也能料到,一定是凶多吉少。
进京的事?,不如?就此作罢吧。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桃源谷的星光和三年前一样灿烂。夏至已到,周围蛙声一片,山麓间闪着萤火。
白朝驹坐在?树上,眺望远方。树上的视野甚好,小?小?的营地一览无余,甚至能看到远处的碧螺湖的水。
难怪他那么喜欢爬到树上,原来?树上这?么舒服。白朝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让脑袋平躺下来?,闭上双眼。
夏夜的风很温热,带着露水潮气,还有树木的清香。白朝驹拼命嗅着清新的味道,忽地感?觉鼻尖被什么东西蹭了下。
他睁开眼睛,一双黑大的眸子怼在?自己跟前,目不转睛的俯视着自己。
公冶明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顶着一头金针,还有满身绷带。
他没有说话,白朝驹能看出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我想试试在?树上睡觉的感?觉。”
公冶明看了眼树下的营帐,大伙儿?睡得正熟,无人注意这?里,伸手拉着白朝驹的胳膊,想带他下去。
“太子不能在?树上睡觉。”他小?声道。
“不。”白朝驹把胳膊从他手里脱出,继续躺回树上,“我不是太子。”
公冶明警惕地看着树下,以防有人听到树上的对话,一边凑到白朝驹耳边,小?声道:“没关系,你肯定能当一个好太子。”
“我不是太子,也当不了太子了。”白朝驹闭上了眼睛,“我就是一个反贼,我也不该把你卷到这?事?里来?。”
公冶明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伸手探向白朝驹的额头。
“我没发烧。”白朝驹笑着推开他的手,睁开眼,认真注视着他。
面前的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歪着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白朝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眉头,笑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带你进京,你会去做什么?”
“你不带我进京,我也会跟着你进京。”公冶明说道。
“如?果我也不进京呢?”白朝驹问道。
“你怎么可能不进京?我知道的,你最想出人头地,肯定会进京。”公冶明笃定道。
“不是说这?个。”白朝驹摇了摇头,“我想说,假如?没有我,你解了蛊毒,离开了朝凤门,你会做什么?”
“没有你我解不了蛊毒。”公冶明说着,嘴角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撇,“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想离开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寒症解了,你可以放心留我一个人了?”
见他忽然红了眼眶,白朝驹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道:“你都想哪儿?去了?我没说要离开你呀?”
公冶明还在?断断续续道:“其实我的病还没好全,你得继续看着我……你想进京的事?,我也能继续帮你……”
“我们也可以不进京,一起归隐山林,如?何?”白朝驹问道。
“归隐山林?”公冶明疑惑道。
“对啊。”白朝驹抬起手,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你也知道了皇上清缴反贼的事?吧?咱们成?了被朝廷通缉的罪人,永江也已经回不去了。是我不好,害你丢了定津卫指挥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