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双手插兜,杵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顿时,全体乖如鹌鹑,不敢再大声喧哗。 从云转身,见到冬灵的一瞬间,眼神微动,旋即恢复正常。 谢子辰倚在一旁,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想要居高临下俯视冬灵,奈何现实不允许,刚刚一米六的他还不到冬灵的下巴。 最后只能抬头仰望,眼神挑衅。 冬灵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转头对着从云浅浅一笑,说“从中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好歹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呢。” 冬灵说着转头在虫群中寻找:“从心雌父呢,他来了吗?虫崽被求婚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没到场?” 冬灵的视线从从云身上飘过没做一秒停留,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从云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眼睛微眯,仔细盯了冬灵半晌,冬灵却故意视而不见,把视线落到谢子辰的身上仔细打量,侵略性十足,最后邪邪一笑道:“好久不见啊,谢子辰,你还是这么有本事。” 慢慢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沉默中,众虫里那只豆沙色头发的雌虫,斗着胆子觑了一眼台阶上的寒夜,然后胆战心惊地问:“冬,冬灵你怎么了?怎么说话怪怪的?” 冬灵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撩起眼皮,转移视线,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到从云的脸上,仔细审视。 疏眉朗目,鼻挺如玉,朱唇皓齿…… 视线下移,虎背,蜂腰,螳螂腿,啧啧啧…… 真的是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感,每一处都恰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冬灵忽的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说:“我这个虫吧,比较固执,很多时候呢,都喜欢要个明确的答案。” 冬灵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睛,收敛笑容:“无疾而终什么的,不在我的字典里。” 从云眉头微蹙,压下心底里隐隐的不安,语气低沉地问:“你想说什么?” 冬灵和从云之间隐隐约约剑拔弩张,看得众虫胆战心惊,却没有一只虫敢出言劝解。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冬灵生起气来竟然这么恐怖? 冬灵面无表情直接了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以前说要做我的雌君,这话……还算不算?” 从云一怔,似乎很惊讶冬灵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空气静默,在场的雌虫全都面面相觑。 等他们反应过来冬灵话中含义的时候,全都发出尖叫。 一时间他们将对寒夜的畏惧全都抛之脑后,捶胸顿足,仰天长啸起来。 “天哪天哪!” “冬灵你竟然是雄虫?竟然是雄虫?!” “冬灵竟然是雄虫!!我和雄虫做战友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我是瞎子吗?我这眼珠子还要他干嘛,挖了算了!!” “啊!雄虫~~” 言语之中全是震惊与懊恼,感觉错过了整个世界。 他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吵的虫瓜子疼。 冬灵烦躁扭头:“闭嘴,烦死了!” 被冬灵呵斥的雌虫们愣住两秒,随后城墙一样厚的脸皮竟全都诡异地泛起红晕,红着脸颊,糯糯的应声:“好~~~” 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冬灵哑然,所以……这群家伙到底是喜欢雄虫什么啊? 一起做了同学、战友这么多年都没有反应,一听到听到“雄虫”两个字,就瞬间降智吗? 是不是随便拉一个雌虫出来,说他是雄虫,他们都能现场表演个一见钟情? 没再理会那一群脑残,冬灵抬眼看向从云,“我再问你一遍,你说要做我雌君的话还算不算数?” 从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和冬灵静静对视。 以往那双温柔如水,一见到他就发光的眼睛,此刻锐利得让他心惊。 心惊中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心慌。 半晌后,从云开口:“那只不过是小时候过家家时说的游戏话罢了。” “呵,游戏话……”冬灵浅笑点头,随后又问:“那你这么多年以来把我当什么?” 从云抿唇沉默,许久后说道:“尊敬的兄长,可靠的战友,一辈子要照顾的亲虫。” 还行,不算太糟糕的回答。 冬灵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声音渐小,冬灵略略垂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 空气静默,没虫说话。 令虫窒息的沉默逐渐蔓延开来,其中暗藏的锋芒让虫不安,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久之后,冬灵突然颤抖着肩膀,大笑着抬起头,一脸阳光普照道:“以后就不是啦。” 从云一怔,脱口而出:“什么?” 冬灵眨眨眼,浅笑着说:“我说,以后我就不是你尊敬的兄长,可靠的战友,一辈子要照顾的亲虫啦。” 从云追问:“什么意思?” 冬灵坦然:“字面的意思呀。我已经办理了退伍手续,以后会以雄虫的身份生活。稍后回家,哦不对,是稍后去你家一趟,把户口迁出来,以后我们就没关系啦。” 冬灵的话让从云的心一紧,在外虫面前一向保持的桀骜,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他有些愕然地望向冬灵,“你在说气话?” “不,”冬灵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从不说气话。这二十多年来,我有哪次说过的话,没做到的吗?” 冬灵声音很轻,落到从云耳中却宛若惊雷,当头棒喝。 以往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从云,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虫的,我扮成雌虫陪你上学,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从云,没事,我替你上烹饪课,不会让你挂科的。” “从云从云,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从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你参军,我就做军医,不用怕受伤,我会拼尽一切治好你的!” 回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被困在残破机甲中极速坠落,眼前红光闪烁,耳边嗡鸣,巨大的失重感压得他无法调整姿势,眼见要坠到黑腐江里时,一架比他的机甲小数倍的小型机甲疾驰而来,一下子顶住。 失重感消失,耳边通讯器恢复短暂的正常,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 最终他的机甲安全着地,冬灵的机甲被黑腐江的毒水腐蚀殆尽,冬灵的后背也被剧毒的江水融到了肌肉层,差点死掉。 当时他守在冬灵的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当看到冬灵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整只虫都松了。 床上的冬灵看到他的一瞬间,眼含星光,费劲地抬起手,说:“别哭,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