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取了“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 南北西东”中的“西东”二字,交给兄嫂。她觉得这个名字又俗又雅,听着平平常常,又不同寻常,只有有品位的人能读懂。 她万万没想到,胡说八道的东西会被采纳。知晓自己中标,青豆忙不迭劝他们放弃,这是她瞎起的。哪里知道,青松和蓉蓉都是有品位的人,一致满意。 那句词很浪漫,很随性,很适合男孩子。 小桂子若知道自己随手抄的诗被别人认真写进终生使用的名字,会不会压力很大。 或许,他这学期没再回复程青豆信件,可能就是不敢随手解签了吧。 1992年上半年,青豆与两位好友失联。一个是顾弈,他故意的,一个是小桂子,算了,这个小桂子一向缥缈,再说吧。 在给小桂子的最后一封信里,青豆提到了顾弈和傅安洲。她叽里呱啦写了一堆,事后重读狗屁不通,她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她也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吧。她急于等待小桂子神奇的解签诗句,可始终没能等到。 也许,小桂子这么通透的人,也没读懂她在说什么,所以没有回信吧。 - 7月高考,三天都是烫得人脚后跟不敢着地的大太阳。 由于炎热,青豆不停喝水,生怕自己中暑,又因为不停喝水,曾经扬言从小到大从没举手上厕所的程青豆,七门考试,有四门都没憋得住,非要在那几十分钟的关键时刻,去一趟厕所。 本省高考抓得极为严格,为防止泄题、防止作弊,小初高专科院校浩浩荡荡输送来一大批监考老师。 有些面目粗鲁得都不像拿过教师资格证的。金津说,像教育局实在凑不到老师,雇来的打手。 而屎尿过多的青豆,一度被几个“打手”列为可疑人员,化学考试有三个老师把她团团围住近半小时,青豆差点被当场蒸熟。 每结束一场考试,走出考场,青豆都会迎来素素递来的解暑凉物,一支盐水棒冰或者一瓶冰橘子汽水。 最后一场解脱,青豆和傅安洲一起走出考场。他的文科比她先结束,他在楼下等她。 他问,考得如何? 青豆叹气,把化学考试的糟糕遭遇告诉他,“人真的不能说大话,我要是知道说自己从不举手小便会被老天记小笔记,我肯定不敢说。我一定说我从没过上好日子,从没吃过山珍海味,哎……” 傅安洲安慰她,“荷兰有个研究发现,做题时喝水越多,膀胱越胀,尿越急,解题的准确率会更高。” “为什么?” “因为做题的第一反应正确率更高,但我们总是犹犹豫豫,反而错过了最佳反应。憋尿让我们着急,留下了第一反应?”他猜测地朝她摊手。 青豆想想,有点道理,正要继续说,傅安洲被同学拉住了。 青豆远远望见素素的粉色裙摆,率先走出卫生学校考场的大门。 素素手上拿了包烟和一瓶橘子水,从对面街铺劈开人流向她跑来:“你猜谁来了!” 青豆心头一跳:“啊?”余光里,傅安洲讲完了话,正要跟上她的脚步。 没看清来人,青豆心里有了猜测。她身体迅速做出反应,想也没想,回头对傅安洲说:“你先别过来。” 第59章 1992·夏 ◇ ◎夏日插曲2◎ 是赤膊叼烟的王虎。 转身那刻, 恰一阵烟雾腾起,迷了他那双日渐精明的眼。 青豆忽然觉得王虎很遥远。与记忆里那张贴着玻璃升起的年画娃娃一比,就像换了个品种。 他新纹了一只巨大的老虎,自左肩延展至背部, 覆盖上臂, 遮住了那个“爱”字, 俨然已成一个货真价实的流氓。路人见到都要退避三舍。 青豆希望有条子把他抓起来,而不是放人他站大马路上大喊自己的名字, 丢人现眼:“豆子!这儿!要不要吃冷饮?” 青豆假装不认识, 没有上前,而是接过素素的橘子水。 青豆方才叫住傅安洲的话没传达到位, 傅安洲跟上她问:“说什么?” 她吸了口饮料:“没什么。” 素素问:“你要喝吗?” 傅安洲摇头,指了指她手上的烟, “我来根这个吧。” 烟是素素帮虎子拿着的,打火机在虎子兜里。 素素朝虎子扬声要打火机。 青豆顺势抬眼, 一个更高的黑影自杂货店走出, 是白白净净的顾弈。他仰头吹了瓶汽水, 喉结上下滚动, 一口包空, 冷眼觑向她的方向,打了个饱嗝。 青豆一动没动, 暗叫失策。 傅安洲招手:“好久没见了。回来了。” 顾弈眼里射出两道冷静的光, 笑得全无芥蒂,“好久不见。” 他在傅安洲和程青豆之间掠了一眼, 是跟他们两个打招呼。 青豆却认为, 他在威胁她。 她生出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 源自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她全身挠痒, 却一点也没安慰到蚊子包。青豆心底认为,顾弈无权干涉这些,她也不应该为此推开朋友。 青豆仰起脸,问傅安洲:“考得如何?能进南城大学吗?” 他朝她耸肩:“我无所谓的,你呢?” “我卷子做得很急,脑子里没有概念。”她心头发慌,要赶紧把这场的答案写下来,明天还要算分呢。 虎子手一招呼,冲校后长街的来往人群大声张罗:“走咯!为庆贺程家大小姐高考结束,咱鸣宴楼大宴三日!” 熙熙攘攘的学生纷纷侧目,信以为真。 青豆没眼看,赶紧躲到树后去了。丢脸! - 虎子发了,天天嚷着媳妇本够了,就差个媳妇。 街坊四邻嚷遍,也没找着合适的,也不知是他不愿意找,还是全南城他没一个配得上的。 这钱花不出去,他在南城电力学院附近的巷子上,找了间“铺面”。这种铺面其实就是居住用房,为添家用,会把外间用来做生意。摆摆摊、卖卖日用品。他租的这家就老太太一个人住,外面两间打包租,因为价高,一直无人问津。 确实,巷子里卖货,真卖不出铺面的租金。但录像厅不同。虎子买了台彩电录像机,稍作捯饬,发出传单,让六子青松看着。 青松六子一趟海南回来,人晒黑了不说,灵魂也晒干了。每天摇着大蒲扇,听候翻身农奴做主人的虎子差遣。 当然,都知道这是暂时的,这两人主意多,绝对呆不住。现在闲着,也就是个洗心革面的阶段。 虎子开了两间店,腰板硬了,非要请大家下馆子。至于他口中说的鸣宴楼——也就是顾弈办二十岁大生日的地方,他肯定是请不起的。不过普通的小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