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求救传到那边的可能。 黑灯瞎火,身体开始发冷。水淹到胸部,恐惧无助漫至喉咙眼。 老李急中生智,人埋进浑水一次又一次,去找卡住门的东西,终于踢开横斜的拖把,冲破民房倾斜的阻力,把门打开,他再次埋进了浑水。 青豆着急:“怎么了?”每次老李埋下水,她都担心他上不来,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要是喘不上气,一定要摇动手臂给她信号。 老李这次埋进去,是去找方才那只等水的盆。要是等会房顶也不安全,他们还有个能漂浮的东西。 青豆利索踩上早就注意位置的窗沿,借老李的托力,一举爬上民房顶。拉老李上来费了点功夫,但他到底是经历过一次水灾的,经验丰富,两人翻了几次身,还摔进一次水里,终于相扶落上了房顶。 四周黑压压一片,滂沱大雨仍然没停歇。他倒顶着水盆挡雨:“睡会吧,我看着,会来人的。” 雨水砸在大盆,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像在山洞。 青豆一点也不困。她衣服湿得挂身,很不堪,于是抱着手臂,蜷缩身体,一开口,着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天哪,电话淹掉了,会不会坏啊。” 那可是宝贵的电话啊。 老李笑话她,怎么比他还守财。 他手往洗白的衬衫兜里一掏,取出鼓鼓的东西。烟浇湿,没法抽,和烟放在一块的电话本也湿了。他取出里面夹着的照片,小心翼翼擦水渍,“哎呀,湿了。” 青豆借天光一看,老李的脸被水花了,倒是他媳妇的脸还好端端的。头上扎了条花头巾,是个笑盈盈的女人。 “没事儿,有底片吗?有底片还可以再印一张。” 他仍在擦,轻声说:“印照片挺贵的。我看看能不能擦掉。” 青豆知道擦不掉的,又不忍心打击他,便扯开话题,同他在汪洋黄水里聊天解闷。 老李经她一问,倒是很有聊天兴致,毕竟这种事跟别人也没法说。男人不爱听,也没女人会温温柔柔问你和老婆怎么认识的。 他低眉含笑,说自己和老婆相识是媒人说亲,当时他不愿意娶她,可没办法,两家说好了,没他反对的空间。 真就到洞房那天,老李也没记清她长什么样。后来他攒了笔钱,到县城里读书,她老去看他,害他怎么躲也没用,还被同学笑话。 他说他媳妇比不得青豆这种开化的大学生,是特土的那种农村妇女,死心眼,认准人,他不要她,她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进棺材也只认准他一个。他初中念了七年,念一年回乡下种两年地,攒点钱再去读。虽然他家穷得连畜生都喂不起,更没钱读书,但他坚持读书。他很轴,坚信读书比种地重要,为此被乡里好一阵笑话。 没人理解他,只有她支持他读书。 老李讲得很粗,全是不稀罕她,不在意她,她非粘着。 可昨晚那通电话,他声音老温柔了。简直是从砖头里小心翼翼拉出根头发丝,护得可当心了。 青豆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到了哥哥嫂嫂,心头起劲儿,感叹出一句:“那你一定很爱她!” 老李吓了一跳,老脸一红:“啊?什么爱不爱的。” 骗人。青豆撇嘴:“不爱为什么脸红?” 老李没想到现在的女大学生这么大胆。爱这个字是能这么用的吗?爱……不是广播报纸里才能说的词吗?不是用在祖国妈妈身上的词吗? 至于脸红,很快明白源头。他们看似无助地顶着盆,实际聊得热火朝天,连远处电筒光都没注意到。 “同志!那边是值班的同志吗?” “同志!”教官礼貌。 “程青豆!”傅安洲大叫一声,才引起青豆的注意力。 电筒光远远打来,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荡,青豆赶紧站起,朝他们尖叫挥手:“啊!我们在这儿!” 原来这就是希望的光! - 青豆是不知道,这希望的光摇了一晚。 南城周边几省连天暴雨,广播天天报水灾,军营在山头,不算低洼,灾情来得晚,据说市里早淹成了一片。 虎子在素素家也逗留了两日,出不去。他接完青豆电话,跟素素说豆子刚来电话了,不过我什么也没说。素素想想不对劲,奇怪为什么青豆来电话。这时候复盘,虎子才回忆起来,青豆有点吞吞吐吐的。 素素担心她出事,遇到困难了,便打给青松。青松说,刚刚青豆来电话了,说了好一会话呢。 怎么一晚上打了这么多电话啊?素素心头担心,又打去给顾弈。 顾弈赤膊身体,就穿了条裤衩,湿漉漉冲下楼,在狼藉的宿舍过道里落下一路水泽。 站在一舍楼管窗前接起电话,听见是罗素素,顾弈当场就想甩手走人。尤其面前还站着个杀回马枪的章敏,笑得好不得意,他的脸登时臭成驴粪坨子。 素素问青豆打来电话了吗?顾弈拧紧眉心:“没有。” “哦,她没打给你啊。”素素想,估计是知道远水接不了近火,先打给了南城的朋友。 顾弈问:“什么意思?” 素素说,“豆子今晚打给了我虎子和她二哥,打了好多电话,我没接到,虎子说青豆听起来不高兴,本来想问问你的。” 顾弈抓听筒的骨节一紧:“你们那边情况严重吗?” “有点,清南区河道多,西宁区在坡下,似乎不太好。” “你刚打电话给我了吗?”他忽然想到之前还有个电话。 素素说没有,就打了这个。 顾弈算了算位置,捂住听筒,问楼管阿姨,“阿姨,刚刚我有一个电话,是男的女的?女的?哦,那声音是年轻的吗?” 阿姨回忆,“也是个姑娘,声音比这个亮堂些。” 素素讲话有口音,软糯糯的,青豆字正腔圆,咬字清晰,喉音很清亮。 那就对了,是程青豆。她刚刚打给他了! 顾弈问素素要电话。 素素奇怪,什么电话? 顾弈不耐烦:“豆子军营的电话啊!” 素素翻白眼:“我有她电话还打给你干吗!” 一晚上打给这么多人,肯定是出事了。她怎么也不说啊! 顾弈想来想去,拨打BP机服务中心,给傅安洲去到条消息,让他赶紧回通电话。他和青豆是一批军训,也许能有她的消息,也更清楚那边的灾情。 他去取电话卡时,章敏一路跟着,连他跑公用电话亭排队,她也亦步亦趋。顾弈一直忍着,等打完电话,章敏兴致高涨发表她的传销式演讲,顾弈终于忍无可忍。 他两指衔着电话卡,指向张敏,一字一顿告诉她:“章敏,不要再缠着我,不管你是想拉我进摄影社,还是讨厌我,或者喜欢我,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