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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得,只好说是气病了,懒怠做生意,也懒怠出门,尽量窝在家中,躲人耳目。贡院旧街的家离市廛太近,胭脂后来住到了金陵城的尽南边,日日深居简出。
但生那头顾着你的病,并未多留心思在胭脂那头,因而这头里的四五个月,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胭脂虽则不出门,金陵城内的大事小情她却一点不落,尤其是舒家河房那头,你父有几多时日未曾去书社应差,医者何时进到舒家河房内、几时出来,你娘何日到的舒家河房,在里头呆了多长时,都有人探了,细细列来,报与她知。她从这上头猜度你的病况,是好转了,还是加重了,是急症还是慢病,一颗心也随着这些零碎消息七上八下。最近一次得到的消息,是昨日夜半,舒府管事的急匆匆赶往钓鱼巷,将医者接入舒府看诊。她接报后,一下便了无睡意,坐起身来靠在床边,静静看那悬在天上的半个月亮。锦娘在外间守着她,见她坐起不睡,满腹心事的模样,便劝她:行主好歹还是歇一歇吧,孩儿一日日大了,您若再似这般愁思不断,怕会伤了孩儿啊!奴说这话,行主或许不爱听,但人各有命,柳相公那头……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您再是伤心气恨又有何用?不如先将他留予您的孩儿顾好。
胭脂还是盯着那未圆之月看,并不看她,半晌才轻声问她:阿姊,你曾爱上过哪一个人么?
锦娘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搓了搓手,有些不安地回道:……多年之前曾有过一个。不过后来出了宫门,两边再不相见。听闻他已娶妻生子,如今家事美满,他们夫妇是羡煞旁人的一对鸳侣……
错过了这一个,便错过了这一生。锦娘从此自梳,绝了与谁结缘的心思。她想,待胭脂生落腹中孩儿,自己便厚脸皮求个干娘来做,此生便就这样应付了吧。
胭脂说:你为了那一个都不愿再嫁,我为了这一个,又如何不能茶饭不思?爱生忧怖,这佛经中的话再真实不过。我不知该如何遏止这忧怖,除了死。
锦娘听她这话说得越发偏了,赶忙上去握住她手:行主,孩儿无辜,它都还未曾到过这世上走一遭,便要被退回去,为人父母如何忍心?孩儿将满六月,还有不到四月便要呱呱坠地,如今您亦能知觉它踢动,一条命呢!您就不想将它生落?您艳丽,柳相公俊秀,两边相合,那孩儿必定是俊丽无双的!听奴一句劝,万事以孩儿为先!柳相公怕不也是这个意思!
胭脂苦笑一下,将她拉来同坐床边:阿姊,我是真的熬不过去了!从小到大,我见惯的都是钱来利往,总以为只要银子使够了,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直到我遇上了这摊子事儿。那个人只要他,不要钱,任我如何苦心求免,总也免不过柳桥这场苦楚。我爱他呀,如何能眼看着他吃这样苦?
锦娘紧紧握住她手,劝慰道:行主,您可知前世债,今世债,一笔一笔都是牵连债?您与柳相公今生作缘,成就了一段好情,不想却被那人劈手夺去,无法将这段好情从始好到终。您看不穿,总以为是那人的错,但这都是一笔笔牵连债在当中搅缠,债不还完,业缘难消!您且当柳相公在那处还业缘债吧,还完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