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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看她平静地发着疯,很有些毛骨悚然地回她一句:行主,错不在您,也不在柳相公,错的是、是这世道……
胭脂垂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儿,自言自语道:你阿爹给你取名叫素素,柳素素,多好听啊!可你那小名儿可就不那么中听了,狗儿,你阿爹也不知在想些啥,竟给你取了个这样村气的小名儿,日后你大了,不知会否向他抱怨……
哪里还有日后呢?
你们都熬不下去了。
孩儿生下来,便已了无牵挂。她可安心去求解脱了。
千年之前,在梦中,她也为你生了一个孩儿,你也为那孩儿取名叫狗儿与素素。她当然知道你为人父的一片拳拳之心,亦知道你盼着孩儿平安长大,得遇良人,携手终老。你们不曾过上的日子,冀求孩儿能过上,你们不曾得见的风景,冀盼孩儿能见上。这是天下父母最平常的一份心思。她不能让那人将这份心思当成软肋,再去逼迫你。
阿姊,你去跟那看守的人说,休书我收到了,我会让人将柳桥存在我家的物事收拾好,一并送过来。从此往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锦娘不敢应,她听你说这一篇话听得心惊肉跳。她知道这不是她平常认得的那个“行主”能说得出的话。说这话的人,必定是不想活了的。
久不得锦娘应声,胭脂笑着推她一把,要她赶紧去传话。她犹豫了半晌,在床沿边上坐下,动了几动嘴唇,方才艰难开口:行主……今时不同往日,狗儿还小……您、您可不能想岔了……若是有个好歹……
胭脂打断她话头:若是有个好歹,你就是她亲娘。你要好好将她养大,也不必将她送嫁出门了,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放在眼前安心。便为她招赘一名夫婿,那男子须得顶门立户,即便不能将家业做大,也要能守成的。这么些东西,也足够他们受用一世了。他们要是争气,说不定还能为你挣得一个“老封君”,偿你半世辛劳……
锦娘浑身一震,直直看向她:行主……您说的是什么话!没有哪个孩儿愿受这样安排!
锦娘!你知我心头苦,亦知他心头苦,你若尚有怜惜之心,就不必再多言!
胭脂说完,便不再看她。她知道她在哭,也知道她一生要强,最不爱别人见她哭,哪怕是亲如手足之人也一样。
锦娘头一次这样失礼——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么匆匆走出去。她的泪再也抑不住了,她怕胭脂看见更添烦愁,得出去哭完才行。
她这一去,直到入夜时分才回来,进门便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轻声对胭脂说:话,奴已转报那看守,他知道了。说是哪天拾掇好了再说与他知,他自会派人上门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