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下水,每日只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可饶是如此,聂时康依旧放不下他手中的权利,还有他认为迫在眉睫的阴谋。 床尾一台显示屏正在播放血腥的打斗画面,锋利的狼爪割破人类腹腔,某种不知名的病毒吞噬正常基因,受害者被同化后迅速发生异变。 聂时康浑浊的双目在这些场景中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一个身影的出现。 那人看上去身负重伤,却行动自如,苍白的面色与腹部鲜红的血液形成鲜明对比,可那明明也是被猛兽刺穿的皮肉,为什么他没事? 至少看起来,他还是个人。 聂时康食指微颤,稍稍抬起一点,又无比僵硬地落下,这个动作用光了他全部力气。心腹熟知其性情,不必明说,很快领悟他的意思。于是按下暂停键,显示屏画面定格在杂草凌乱和人影晃动间,一张漂亮的脸孔清晰可见。 心腹弯腰在聂时康耳边说话:“总统先生,聂博士来了。” 聂时康的喉管像被一团腐烂的棉絮堵着,他想说话,可发出来的音拉长了他的痛苦,听上去断断续续又飘忽不定,“……进……进……来。” 濒临死亡的边缘。 聂良进入房间前脱掉大衣,他就站在门口,对全身进行反复消毒,工序有些繁杂。聂时康迫不及待,虚弱说道:“阿良,过来。” “父亲,”聂良却说:“这不符合规定,您身体要紧。” “我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聂时康并不在意,他看上去很兴奋,好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手指颤颤巍巍地点着屏幕,“你过来,来看看他。” 聂良走了过去,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药,贴心问道:“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聂时康并没有看聂良一眼,他更不想吃药,“我非常好。” 聂良顺着聂时康的目光,终于转向屏幕,而画面中一张平静无波的慈悲相让他恍了神。 “他是谁?”聂良问道。 聂时康眼中的贪婪显露无疑,说道:“王坚章告诉我,他叫奚川。” “奚川——” “这是春明山的演习片段,王坚章刚交给我……”聂时康将画面重复播放给聂禁看,“这次任务,他完成得很好。” 聂良的视线停留在奚川脸上,怎么都挪不开了,他眉间浮上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有不解,有矛盾,也有憧憬,“我不记得春明山里有监控。” “刚装上去的,为了监视动物异变过程,无关紧要,”聂时康疲惫且虚无地笑了笑,“你忙,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聂禁将关于奚川的影像画面反复观看,问道:“父亲,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聂禁说话的频率很慢,没有节奏,字符夹杂在沉重的呼吸中,含混不明,“监控设备并没有在春明山实现全覆盖,只有靠近山脚附近这一段——足够了。” 聂良缄默不语。 “阿良,”聂时康问:“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聂良谦逊开口:“请父亲明示。” 聂时康肯吃药了。这些治标不治本的药,一边维持他所剩不多的精力,一边又透支他的生命,除非有一劳永逸的解药问世,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知道你的研究进入了瓶颈,病毒和基因正在不断异变,你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的身体沦为一堆烂泥,却没有任何办法,”聂时康说:“就像当年你看着我尸变,却束手无策……” 聂良紧握双拳,声音有些哽咽,“父亲——”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聂时康慈爱地看向聂良,“你只是缺乏一个契机。” 于是契机来了。 “上帝给了人类无数种可能,无数次机会。我们经历过灾难,活到现在,”聂时康想抬手碰一碰聂良,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粗重地喘出一口气,说道:“所以这一次,它依旧会站在我们这边——你看,它给你送了份礼物。” 定格的画面中似乎吹起了风。春明山的风总是沉郁的,它吹动了奚川的发梢。 “你会因为他的鲜血而感到兴奋,我亦是。”聂时康再次指向奚川,他虚弱又癫狂地说:“阿良,得到他,把他带进你的实验室。” 奚川好不容易找到睡觉的机会,前半场挺安稳的,后来不知什么有东西压在身上,越睡越沉,他出了很多汗,无奈睁开眼睛,看见申屠锋的脸,彻底清醒过来。 申屠锋抱得很紧,奚川挣脱不了,于是踹了他一脚。 “早安,哦不,午安。”申屠锋自诩人畜无害,他咧嘴一笑,感知十分良好地跟奚川打招呼,又问道:“怎么了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会吧,”申屠锋惊讶,“这就忘了?” 奚川想了想,说:“没忘。” 申屠锋没睡够,翻个身打算继续,“不管你忘没忘,提醒你一下,这是我的床。” 然后奚川就下去了,干脆利落。 所以跟奚川玩迂回的心眼没用,申屠锋心想,还不如直接跟他说,我想跟你一起睡觉,结果大概会好一点。 站在三十层楼的窗户内从上往下看,视野范围内只是街道的狭窄,绿植由全息影像投放出来作为景观,行将就木的人和车辆每天准点准时按部就班出笼、归巢。他们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在这冰冷的城市里,找不到任何向往的生机和自由。 当灵魂被禁锢,最可怕的是习惯。 奚川叹息,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逐渐有了头绪,不过很快就会消失,他很了解自己。申屠锋似乎在给他独自的空间和机会,并没有出来打扰。于是奚川摸出笔,摘下挂在脖子上笔记本,认真写了起来。 异变、基因、病毒,和传染,这些是关键词。可除此之外,奚川不明白自己出于哪种心理因素,他在最后一行写下了和前者毫不相干的内容——变异物种,起义者。 “你每天要记录这么多东西,这笔记本还没我巴掌大,够写吗?” 申屠锋出来了,穿了衣服,但不算正经,衣襟大开,所以约等于没穿。 奚川先看申屠锋的脸,往下看到喉结、胸肌、腹肌,最后在腰线位置停下,一路都是性感的绽放。 咕嘟——奚川觉得自己好像咽了馋人的水。 “在进入基地之前需要记录的东西不多,够用。”他收回目光,捏着笔,似乎还想再写点什么,接着往后一番,这已经是一页了,“现在不够了。” 申屠锋漫不经心地走出来,拖鞋踩着地板的声音有点大,他特别真诚地问奚川:“这种笔记本哪儿有的买?我给你攒一箱,留着以后用。” 奚川也不知道哪儿有买,这是他在Omega收容所的仓库找到的,这么一算时间,有五年了。所以这两个月不到发生的事情比他过去五年的生活丰富且精彩。 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遇上了申屠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