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画家,艺术圈里小有名气,但这风显然还没有刮到国内来。 他出事之后,他在海外的艺术经理人只通过国内一位代理律师联系到顾家,处理了顾珏所有作品的版权问题后,再无音信。 顾瑾曾经是顾珏在这个世界上最深重的连系。 现在,他却成了一颗无根的飘萍。 某天换衣服时,顾珏看着胸口那片几乎没有瑕疵的纹身,又看了看自己与顾瑾肖似的脸,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在车祸中死去的那个人,已经是顾珏了。 肺部的伤口突然发出一阵激烈的疼痛。顾珏捂着胸口,无声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两天,霍景延再次来顾家探望。 他们在顾瑾的旧房间里见面,霍景延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沙发椅里,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泼洒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 顾珏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顾瑾没有看完的诗集,手心的微汗几乎要浸透书封。 他心虚得不敢看霍景延的眼睛。 “婚礼流程精简了一些。”霍景延说:“毕竟你经历了三次开胸手术。” “谢谢。”顾珏礼貌而客气地回答。 顾珏的确没有办法过于劳累,他的胸腔损伤影响到了肺部,在疲累时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至今没能好转。 “顾氏需要的资金有一些程序上的问题,第一笔款项可能会晚几天。” 顾珏点点头:“好。” 霍景延愣了愣,而后问道:“你不着急?” 顾珏反问:“我应该着急吗?” 霍景延歪头,半晌才发出一声轻笑。有些落寞,却又有片刻庆幸似的:“若是之前的你,也许不仅是着急,是动手了。” 顾珏深知,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到与顾瑾一模一样的。 他只能在有限的区域里进行一些细微的改变,而霍景延,他必须循序渐进地习惯这种改变,但也要越快越好。 于是顾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然一笑道:“你最好快些习惯。” 霍景延的眼神变得很沉,他突然问:“可以吻你吗?” 顾珏不知道内情,只觉得很奇怪。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他懵懂地点点头。 霍景延欣然起身,先在顾珏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这样很好。”霍景延说着,捧起顾珏的脸,吻上他的唇:“真的很好。” 顾珏不想承认,可他无法抗拒霍景延的吻。 第5章 霍氏 霍顾婚礼的场所,定在太平山顶一座天主教堂里。 这教堂是一个多世纪前某位建筑大师的遗作,是霍家的私有产权,历来都是举办婚礼、婴儿洗礼的钦定场所。 霍家人坚信在这座教堂结婚的人会受到天主的祝福,霍家的儿女几乎都在此处成婚。 这间教堂不在用时会面向社会公开展览,以供登太平山的游客一观。 不过三个月前,为了筹备与霍景延与顾瑾的婚礼,这里全方位封闭了。 零散游客与八卦小报等未经授权的媒体,只能远远在占地十几亩的巨大花园围墙外,透过缠绕的藤蔓与遍地绿植,窥到教堂外早已装点好的鲜花绸缎。 顾珏从车上下来时,教堂顶部的巨大十字架正折射着午后的暖阳。十字架在风化中褪色,显得有些斑驳。 这是婚礼的前一天,婚礼主办人Alex邀请顾珏来熟悉场地。 在事故前,Alex也见过顾瑾几次。他感觉顾瑾是个非常随和的人,几乎不会提出任何意见,或者说,他是对自己的婚礼并没什么要求。 他总是笑盈盈地在四周逛上一圈,然后以无人能够指摘的态度发出赞美。 Alex现在却有点如履薄冰了——事故后的顾瑾变得沉默寡言,似乎不太好惹。 “大教堂西面修改了部分装饰。”Alex说:“圣弥尔教堂是自然采光,这样更改之后,光线会好一些。” 说完,Alex小心翼翼地看向顾珏,后者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又带顾珏走到宴客厅,两排长可坐下二十余人的餐桌,桌上摆放着成套的瓷餐具。 Alex介绍道:“媒体盛启那边已经打点过,能进入教堂晚宴的来宾都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宴客厅的尽头是一处圆弧形的小型高台,此时已暂时搬走了神父的木质讲台,只有一些乐队设施摆放在上面。 “位置有限,不好多做改动。不过只是两个人跳舞的话应该绰绰有余。”Alex说。 “跳舞?”顾珏问:“是必须的吗?” Alex确认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电子屏:“不是。” “那就取消吧。”顾珏想说结婚而已,又不是猴戏。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颐指气使,连忙补救了一句:“……因为我的脚骨折过。” Alex:“您需要与霍先生说一声吗?” 顾珏这时才想起来结婚是两个人才能完成的行为。 他犹豫了片刻,摇摇头:“算了,依照原样吧。” 随后又将婚礼的其他场地全都转过一遍,虽然顾珏知道自己只用走个过场,但很可惜他有一定程度的美学强迫症。 他试探着提了几个要求,又在工人来往搬运画作时,留意到了一幅马克夏加尔的作品,并建议Alex这幅画的主题不适合放在婚礼上。Alex态度良好地照单全收。 一直到日暮西沉,顾珏才完成今天的任务。他坐上车,感觉大腿骨折的地方有点隐隐作痛,希望回家能泡个澡。 他疲倦地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转过几个路口。在见到第四处陌生的标识牌后,他目光骤缩,背脊突然紧张起来——这并不是回顾家别墅的路。 “我们去哪儿?” 司机自后视镜中与他四目相接:“嘉多利山。” 嘉多利山是江平市内一座小山丘,建筑密度很低,林木茂密,私密性极好。霍家主宅便坐落于嘉多利山上。 “你是我的司机,还是霍景延的?”顾珏沉着脸问。 那司机一愣,缓缓道:“对不起,顾先生。霍先生的助理一早通知我,说等您离开圣弥尔教堂后就送您去嘉多利山。我不知道他们没有知会您。” 顾珏面色稍霁,见司机额头冒了冷汗,连忙缓和语气道:“抱歉,我忘了。我出事后的记忆一直很差。” 司机将车子拉边停下:“现在要掉头吗?” 顾珏答非所问:“出事前,我也常住在嘉多利山吗?” 司机道:“是的,自一年前起,您经常住在那儿。回顾氏老宅倒不太勤快。” “不用掉头了。”顾珏颔首:“就回嘉多利山吧。” 顾珏从未造访过霍家,但沿途监控与所有经过的安保关卡似乎都十分熟悉顾瑾的车。他们一路上山,畅通无阻。 霍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