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了疲惫和防备,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迫不及待。 一串清脆的电子音符响起。 门开了,可室内却是暗的。所有房间都没有开灯,只有惨淡的月光从窗格映进一角,照出地面堆满的杂物;空气中弥散着极淡的焦糊味,经久不散。 陆知齐松弛的表情立刻转为防备,曾经的经历让他习惯性地保持着最大的恶意揣测。 他安静地按亮了客厅的暖黄色轨道灯,右手正握红酒瓶纤细的瓶颈,无声又快速地依次搜查房间,最后,他警惕的视线投向书房,果断又敏捷地推开了门。 书房里过于凌乱,像是被人破门而入、洗劫一空,东西落得遍地都是,连落脚都困难。 杂物的那一边,是凌屿坐在飘窗边缘。他的手边散落着纸张,有一些已经被他揉得皱了。 陆知齐紧握着酒瓶的手腕松了力道,连绷着的眉眼也舒展开。他站在门口轻唤凌屿的名字,那人却不答。高挑的青年单臂撑着支起的腿,另一只手臂垂在身侧,手里虚虚捏着的合同滑落在地,被风吹起,落在陆知齐脚边。而随着门口的脚步声靠近,凌屿把头扭向窗外,下颌骨线像是要割破夜色般锋利。 “这是怎么了?” 陆知齐轻抚他的肩,却被凌屿猛地避过。陆知齐的手就那样被丢在原地,颇为尴尬地悬在半空。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陆知齐收回了手臂,抬眸看着那个比他稍高的青年。 “怎么不说话?” “恭喜了,陆董。” 凌屿稍微侧头,只露了半张脸。 陆知齐一愣,稍微好笑地说:“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从谁那里知道的?” “程榕。” 从凌屿口中吐出两个极冷的字,让陆知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双手用力掰过凌屿犟着的肩,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那孩子的脸色过于苍白,眼神又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冷刀,每一瞥,都要落下簌簌的冰碴,比一年前初见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清楚,所以要你来告诉我。”陆知齐轻声求证,“她说了什么?” 凌屿紧紧地盯着陆知齐的脸,没有错过那人的任何一个眼神。近一年的相处,凌屿已经比所有人都了解陆知齐的微表情。 而正是这样,才让他格外心冷。 凌屿平常不愿意笑,此刻嘴角却是扬起了极小的弧度,极尽自嘲。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一年前你帮我,只是想拿我当挡箭牌。现在让我赢了凌奇牧,也是为了扳倒凌远峰。” “……” “连对我解释一句都不愿意吗?”凌屿极轻地问,“陆知齐,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还需要我的解释吗?不是自己翻过了吗?” 陆知齐余光扫着他凌乱的书房,语气已经不复之前的和缓。凌屿‘哈’地一声笑了。 “你又生气了?气我侵犯你的隐私?随便动你的东西?” “你本可以直接问我。” “你也本可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 凌屿猛地拿起桌上的红酒,砸向墙壁。‘哗’地一声脆响,玻璃淅沥落地,红酒慢慢地漫过彼此的立足之地,黑松木的气息飘在空中,彻底毁了陆知齐的心意。 陆知齐淡淡地看着满地的酒红,抬眸时,神情疏冷。 “我承认,我的动机确实不纯。可凌屿,你没资格朝我发疯。” “...是啊。在你眼里,我从来都不配.我相信你、依赖你、甚至妄想一辈子陪着你,在你眼里,我可能就是小丑吧。”凌屿后退半步,脚跟险些扎了玻璃渣,“我现在懂了。我知道你在我高考完那天想要跟我说什么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躲着我。因为时间到了。目的达到了。我这个挡箭牌也没用了。你要走了。对么?” 原来,陆知齐从开始就计划着要离开。 那人和凌远峰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又是一场有预谋的遗弃罢了。 陆知齐从来没有见过凌屿这样的眼神,像是被人反复抛弃后的无助,极尽愤怒后,只留下一滩死水,空洞而绝望。 他心头一痛,微微叹口气,终究是先卸下了剑拔弩张的冷言冷语。 “一天下来,只吃了早饭,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凌屿并没有跟上来。 他又后退了半步,埋进了更深的狼藉满地。 “你不缺钱,也不缺我。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怎么配给陆董做饭?” 陆知齐扶着门把手,神情晦暗不明,声音冷了几度。 “气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会不会好好说话?” “会。那我好好说给陆董听。” 凌屿用脚拨开倒扣着的厚重法语书,弯腰拾起移动硬盘,握在手里,朝他晃了晃,挑衅似的:“这里面的资料,是我从你的电脑里拷出来的。包括你暗中调查凌远峰的事,包括你手里的产业,还有很多你不想让人知道的商业机密。我猜,凌远峰和程榕应该很想要。你不是精明的商人吗?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我能卖多少钱?” 陆知齐愿意为凌屿破例,却并不会容忍他踩在自己的底线上威胁。 他敛了最后一点笑意,朝凌屿伸出手:“还回来。” “不。”凌屿微微弯下腰,单臂撑在墙上,极恶劣地勾了勾嘴角,“我不仅要卖了它,我还要伪造你的签名,在程榕给的黑合同上签字。让你和凌远峰互相算计,像两条疯狗一样咬在一起。看你们这样,我就开心...” 话未说完,一声响亮的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凌屿的侧脸。 陆知齐悬在空中的手微微发颤,呼吸也颤抖;而凌屿偏着头,额前碎发尽数垂落眉眼,挡住他红了的眼眶。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很久,久到连桌上的合同都被晚风吹落,浸在红酒里。酒渍模糊了白纸黑字写清的租赁期限,仿佛过去一年的相处只是一场虚假的美梦,此刻一切消没,无可挽回。 凌屿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仿佛又深刻地回味着那一巴掌,末了,他轻声笑:“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你是不是很后悔?早知如此,你是不是当初就不会帮我了?” “……” “陆知齐,你后悔了吗?” “嗯。” 那人一个简简单单的促音,凌屿的眼眶瞬间涨得通红。 他移动硬盘塞进书包,用力撞过陆知齐的肩,再不留恋地离开。 他只背着那个军绿色的小包,里面一件折叠整齐的高中校服,一个用了许多年的旧钱包,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带走。 从始至终,真正属于他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