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灯影与人群勾勒出的热闹景象。 台上唱的戏文是什么,她也从未听过,再看手上这支糖画,它精致漂亮到她有些不忍心吃,可是她偏过头,却见身畔的少年咬下最后一口兰花糖。 灯火穿透枝叶映照他的侧脸,他正垂着眼帘在看底下的戏台。 商绒无声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咬下一口糖。 这已不是她第一回 看戏,在容州城时,她已跟着折竹看过几出,此刻底下叫好的声音连成一片,而她与他在那片热闹之外,在黑沉沉的,教人看不清的树荫里,拥有两个人的清净。 “折竹。” 她忽然唤他。 “嗯?” 折竹应了一声,却没抬眼来看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院子里那具死尸的?”她一边吃糖,一边问他。 “昨夜。” 他只简短两字。 商绒闻言,细想昨夜,她记得他用过晚饭后便在屋中,于是她侧过脸来看他,“是在我睡下之后?深更半夜,你出去做什么?” “看星星。” 他的声线清澈。 商绒看着他,隔了好半晌,她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问了你的事,令你不开心了?” 折竹听了这话,他偏过头来与她相视。 “商绒。” 他忽然唤她的名字,神情冷静而坦然,“我也许与你想的并不一样,我没有什么不可触碰的记忆,你也不用为此而耿耿于怀。” “我却觉得,你该想想你自己。” 他说。 “我?” 商绒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及她。 “当日渔梁河你我初见时,你捧来金玉要我杀你,”折竹的面容浸润在斑驳散碎的暖光里,那双漆黑的眸子神光漾漾,“你却没想过自己了结?” 商绒一怔,随即很快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说: “那是因为我怕疼。” “只是怕疼?” 折竹的话锋逼得她退无可退,她不安地抿紧嘴唇,不肯再说一句话。 “你少了一分自我了结的勇气,所以才寄托于我来帮你结束你的苦痛,”晃动的枝影里,他的声音如风般落在她耳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不敢,也许源于你的不舍?” 商绒的手指不自禁地越收越紧,捏得裙摆发皱,她的眼底神采黯淡,像一只躲进壳子里不肯出来的小蜗牛。 忽然间,少年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蜗牛壳。 商绒躲开他,也不愿意抬头看他,她心里乱极了,慢慢地摇头,也不知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少年无声审视她的神情,枝叶婆娑间,他再度去看底下热闹的人群,食摊上热雾漂浮,孩童追逐欢笑。 “以前不知道,未必以后也不知道。” 他说。 丝竹之声在耳,铜锣敲响的声音聒噪,商绒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少年扬眉,卧蚕的弧度更深,“你说过,你我还有两卷书那么厚的以后。” “我将你藏在身边,说不定有一日,你就知道了。” 凛冽夜风吹动商绒披风的兔毛镶边,毛绒绒的触感轻拂耳垂,莫名有点痒,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撇过脸,看向戏台上来回的身影,重重咬下一口糖。 少年没再说话,商绒混乱的心绪于无声处慢慢浮动,在逐渐悲戚的乐声中,她不知何时终于看懂了台上的那一出戏。 将军一人立于残垣废墟,满目是疮痍,唱词拨弄着悲壮的调子,随着将军引颈自刎戛然而止。 “不许哭。” 商绒的眼眶快要湿润,却听身侧传来少年慵懒清泠的嗓音。 她眼里潮湿的水雾还真就顷刻止住。 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面具,要是沾了泪水,虽不至于顷刻脱落,却还是会鼓起不平整的小包。 商绒被他的发带轻拂过眼,她一下侧过脸,目光落在他的发髻。 “折竹。” 她唤。 如簇的灯火衬得月华极淡,少年在晦暗的一片阴影里转过脸来,却不防她忽然靠得这样近。 在无人知的浓荫里,一双人影悄无声息。 折竹看见她将发间银光闪烁的银簪取下,乌黑的发辫散在她的肩头,她握着那根簪,动作极轻地插入他的发髻间。 风也很轻,满耳嘈杂仿佛都在顷刻间变得隐约模糊。 他的眼睫眨动一下。 “如果不是你,我也许永远也吃不到这么甜又这么漂亮的糖画,更不能安然地坐在这里看一出戏。” 商绒望着他,“你给了我庇护,又给我买妆粉衣裙,与我分享好玩的,好吃的。” 她说: “折竹,这根银簪,其实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第29章 知道了 枝影沙沙, 浓荫晦暗。 少年在斑驳的暖光里伸手触摸到发间的那支纤薄如叶的银簪,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诧异,神光微闪, 点滴波澜。 “折竹?” 商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的眼睛下意识地眨动一下, 他松了手,侧过脸去俯视婆娑枝叶以外的热闹。 “既是给我的,之前又为何不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儿异样。 “怕你不要。” 商绒有点难为情,她才将银簪买下来,他便接过去用它给她挽发, 她那时有些说不出口,便一直拖到这会儿才鼓足勇气。 “折竹, 你别不要, 好吗?” 她看着他乌浓发髻间的一叶银光,“我看见它时,就知道它与你最相宜。” 适时, 底下有人慢拨几声弦, 应如碎玉又如雨, 少年坐在浓浓一片阴影里, 清脆的弦声滴答散落他满耳。 “知道了。” 他嗓音泠泠, 平静地回应。 梦石赶来时, 台上的戏已换了一出, 他们三人一块儿坐在食摊旁消夜, 见折竹要饮酒, 他忙提醒了一声, 少年竟也神情平淡, 端起的酒碗轻松放下, 听了劝。 梦石看得出来, 他心情很好。 “官差问你什么了?”折竹重新倒了一碗茶。 “也就随意问了我几句,仵作验完尸,他们便将那死尸抬走了,”梦石一边执起筷子,一边说道,“全因那一池水保住了那尸体的全貌,我在一旁听见那仵作说,他是死于寒食散。” 商绒闻言,神情一滞,她并非是第一回 听说这东西,她也曾亲眼得见服用过寒食散的人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寒食散能祛病健体,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浑说,”梦石这一手岐黄之术源于他在白玉紫昌观里耳濡目染,玄武殿炼丹炼得不好,但这寒食散,他曾与师父与师兄弟们一块儿钻研过,“这东西初时服用,或能令人神清气爽,犹觉体力强盛,说是能够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