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点了一盏豆灯,显得宁静悠远。 时有凤叫牛媚秋坐下,牛媚秋也不是那种嘴巴钝的,先说了暴雨天气阴闷,又说了洞里如何如何,都是细碎的家长里短。 换做旁人怕早已听的心烦,尤其她进来时人正在忙着写什么东西。但小少爷正襟危坐静静听着,只是小脸戒备着。 牛媚秋低声轻笑,又有些难过遗憾道,“是不是小少爷也听我名声不好,怕把你吃了?” 时有凤神色讪讪,“对不起,是我没摆正心态。” “这哪能怪小少爷呢,您能见我已经是我荣幸了。别说你了,我自己也日常困于名声,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左右悠悠众口,更加难以招架那些男人们的强迫。” 时有凤面色一紧,她那双稚子般的眼睛低垂着,透着无助的可怜。 同是抢来的,个中滋味时有凤自然清楚,忍不住道,“你也是被抢来的,他们还把这些名头加之在你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简直可恶,”时有凤有些难以出口,但又觉得很气不得不说,“强占了你身子,还想用污名浇灭你,想要把人彻底困在这里。” 软软甜甜的声线即使生气也显得清脆悦耳,更别提这气是为她生的。 牛媚秋微微一笑,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村子里也就小少爷会理解我了,我知道也就小少爷不会笑话我的。” “我每次被不同男人……” “等等。”时有凤见她低头出声,起身把帘子放下了。 风晃了进来,豆灯颤颤,石桌旁两人对面而坐,看清了彼此眼里诚恳又迫切的倾诉和倾听。 “谢谢小少爷。”这声竟然有些哽咽。 她低头捂脸,“他们都嫌弃我脏,却又强迫和我睡,难得小少爷还顾忌我名声,这帘子放下来,我好像也有块遮羞布了。” 时有凤心里有些受难受,主动拍拍牛媚秋的手腕,“可是你看着真的好有活力,身上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韧劲儿和纯净。” 牛媚秋难为情,慢吞吞道,“其实也没有,小少爷这般夸我,我真的自惭形秽。” “我其实不是被抢来的,我是主动上山的。”牛媚秋看着时有凤,有些不安。 时有凤道,“你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 牛媚秋柔柔笑着,细软的调子婉转勾人,唯独那眼像是历尽沧桑的干净和透彻,一笑又平添孩子气。 “苦衷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苦衷。” “我七岁被卖到勾栏院,十三岁被迫接客,十八岁自以为遇见良人,他不嫌弃我贱籍我不害怕他匪盗,他给我赎身许我半生寻常人家恬淡安宁,我就这样来到了山上。” 时有凤看着牛媚秋神色宁静怀念,一想到她现在的日子,不免更加为人难受。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你是想下山还是怎么样?” 牛媚秋用袖口擦擦眼角,“我就知道小少爷是个好人,可是我下山也没地方去。” 时有凤倾身道,“我可以想办法。” “我这种人和小少爷有一点沾染都是晦气,万万不能这样。” “我现在苦恼的,不过是王文兵和王二狗两兄弟了,自从老当家死后,村里男人对我虎视眈眈,其中这两兄弟闹的尤其厉害。” 牛媚秋有些低落慢慢道,“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图我还有几分姿色,可我也不想被村里妇人指着鼻子骂千年狐狸精。胖虎娘她们肯定也不待见我,我在村里孤立无援,又不得不依附男人。我心中苦闷又无处去说,便只能讲给小少爷听了。” “小少爷,王文兵还能听我劝,王二狗那边我劝了也没用,我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不清了,你能不能和秀华姐姐说说,看能不能让家里人管住男人。”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小少爷得大当家宠爱,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 牛媚秋说完长长松了口气,看着时有凤气愤又认真盘算的小脸,面色带笑道,“果然如村里人所言,和小少爷说说心里会松快很多。要是小少爷能帮我说说秀华姐姐,我感激不尽。” 时有凤面色犹豫,“这事,我怕不好说,秀华婶子管不了也不在乎。” “那小少爷给王二狗他娘说说?” 时有凤道,“这倒是可以。” 时有凤话一落音,牛媚秋立即下跪给他磕头。 “我就知道小少爷是大善人,和时府老爷夫人一样是大好人!” 时有凤得了夸奖,心里也高兴,连忙起身扶牛媚秋。 “客气了,我并没做……” 他话没说完,牛媚秋那柔媚似丝烟的嗓音重复道,“果然如村民所言,和小少爷说说话后,心情好多了。” 小美人梨涡还没展开,一道如蛇蝎的声音钻进了他耳朵——“咯咯,真好骗,能耍着时府小少爷这乐子可不常有,大伙能不高兴吗?” 时有凤没听明白,懵晕中就对上牛媚秋的眼睛,刚刚孩子般的单纯此时变成了浪荡的讥讽。 时有凤像是扶着恶魔鬼怪一般,连着后退几步,面色泛白,牛媚秋自己起身了。 “啧啧,果然是小少爷,随便吹捧几句戴戴高帽子就被哄的团团转。” “还当你有什么本事呢,不过三言两语的笑话你就招架不住了?喜欢救风尘到处显示你高人一等的气势和出身?旁人恭维你两句,你还傻子似的信以为真?” 她看着原地僵硬的时有凤,眼波流转如狐狸一般狡诈,“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你真的会被我吃掉的哦。” “我会一点点吃掉你的天真、善良、悲悯、心软,让你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疑神疑鬼又胆怯的庸俗废物。” 时有凤呆呆的原地没动,像一尊漂亮的玉瓷人偶。 牛媚秋呵气如兰,不紧不慢的语调似蛇信子一般,“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浪荡不知检点,那个带我上山的男人后面违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她顿了顿,而后快哉轻声道: “我把他杀了。” “哦,我现在呢,你别以为我是在报复他,我只是单纯享受戏弄男人的乐子罢了。” 她看着时有凤眉头逐渐蹙起,然后深深拧着,接下来的小少爷可能会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她以前捉弄过的少爷公子,开始都如他这般天真无知的蠢,但后面谁不是粗脖子胀红脸,哪还有一开始那种“只有我能拯救你”的悲悯同情。 进退反转上下颠倒,她就享受把人捏在手心玩的滋味。 “哟,小少爷真是软着没脾气?发火都不会?听闻你比较擅长哭鼻子。” 时有凤浑身僵硬侧脸线条都在晃动,看着柔弱的可怜。 可他定了定心神,声音平静道,“胖虎娘她们并没在背后说你是非,她们只是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背后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