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穿过围观的人墙,好不容易才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里头的主人公一个是刚刚找过顾璐璐的女人,一个正是流沙。 女人大概是苦情路线走不通,此刻不复之前声音沙哑地柔弱拭泪的姿态,正拉扯着流沙,撒泼似的扯着嗓子声音高亢地责骂着少年。 “老娘辛辛苦苦一个人把你养大,你现在反倒嫌弃我卖/身赚钱养你丢你的脸了?你也不看看我都是为了谁?!嫌弃你老娘是个娼/妇,你他奶奶的也是个下流的杂种……” 女人振振有词、喋喋不休,中间还掺杂了许多市井低俗的粗鄙话语。 女人用力推搡、拉扯着沉默不语的少年,嘴里尽是粗鄙的指责,时不时还怕看热闹的人不够多似的,浑不觉丢人,像卖艺的一样朝人群大声吆喝:“大家都来评评理啊!都过来看看啊!” 周围围着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热闹,指指点点,对于女人自曝家丑和单方面纠纷撕逼听得津津有味。 在人群中,有陌生人,也有流沙认识的人,在他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那些面孔上的表情,整个人仿佛被纷乱的哄哄人语淹没。 烈日的曝晒,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冰冷,好像灵魂都深深沉浸在寒潭之下,永远逃脱不得,只能被阴森的水草死死纠缠着,慢慢窒息而亡。 他曾奢望着换了一个地方,远离了这个女人,他就能拥有崭新的生活,可是这样的期待似乎又化为了泡影。 在少年的意识中,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幼小的自己;而眼前高声咒骂的女人身影逐渐拔高,将他头顶的世界全部笼罩进没有尽头的阴影。 混乱的房间、被女人带回来的不同的男人们、男人不怀好意的触碰、他反抗咬伤男人时齿下带着汗与污垢令人作呕、女人的叱骂和拳打脚踢…… 一幕幕在少年的脑海里飞快盘旋,令他头痛欲裂,几欲作呕。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空气中持续炸响,让离得近的人脑袋都好像跟着嗡嗡作响,“现在你傍上贵人了,就想把你妈一脚踹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养条狗还能帮我看家护院呢,这些年让你帮我干点活你都不肯,只长了一张会吃的嘴!一个下贱的杂种,还妄想当大少爷,哈!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直接扔了呢……” 一直紧抿着嘴唇沉默低着头,表情隐忍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像是濒临崩碎:“我也希望你当初直接把我扔掉……” 顾璐璐一走近,就见到女人仿佛被流沙的低喃激怒了,扬手就要一巴掌抡在少年脸上。 她整个人一激灵,来不及多思考,像一只小牛犊一样冲过去一下子把女人撞开了。 女人注意力都在流沙身上,完全没有防备这一下,冷不丁被结结实实地撞得跌坐到了地上。 她一抬头,看到撞她的是顾璐璐,眼里愤恨更重。 这小丫头毫无商量余地拒绝了她的要求,显然是站在流沙那边的,那她也没有必要想着讨好对方了。 女人指着顾璐璐就放声哭嚎:“大家都看到了,她直接动手推人了啊!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跟这不肖的小子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孤苦的女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顾璐璐揽住流沙的肩膀,把神思恍惚的少年往人群里的另一个店员那一推,让他先把流沙带回店里。 可那女人看见流沙要走,立刻过来就要不依不饶地纠缠,星刺往顾璐璐前头一站,任凭女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女人甚至因为用力过猛,险些自己一个后作用力再次坐到地上。 但女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眼睛一转,挺起高高的胸脯就往星刺身上撞,嘴里还无赖地倒打一耙:“耍流氓了啊!” 如果来硬的,星刺完全不惧,可女人这种没皮没脸的无赖架势,还真的让星刺一时间束手束脚,不知如何应对了。 流沙则轻轻推开了同事的手,低声说:“这终究是我引来的麻烦……”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顾璐璐一看这个阿姨使劲挺着胸往星刺身上蹭,心头的火“蹭”地一下冒得更高,拼命把她扒开,“究竟是谁对谁耍流氓啊?!你这个老阿姨!” 她把星刺扒拉到后边去,“别对我们年轻英俊的店员动手动脚的!你年纪都能当人家妈了,说人家占你便宜,好意思吗你!” 顾璐璐辛辣的回呛一出,吃瓜群众顿时就是一阵哄笑。 女人显然十分在意自己的年纪,尽管努力保养了,能说的上一句风韵犹存,可是依然敌不过岁月和风沙,更敌不过青春年少的小老板。 但她恨归恨,却不敢和顾璐璐这个老板像和其他店员一样动手。 但女人常年混迹市井,和三教九流厮混,自然知道如何应对自持身份的人。何况通过短短的接触,她就大概知道了顾璐璐的性格。小老板再怎么厉害,心智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小丫头而已。 年轻小丫头最是好对付,心肠软、脸皮薄。 这些年靠着油滑本事顺风顺水惯了,就算偶尔惹上点不大不小的麻烦,也能求到男人们帮她解决,这让女人形成了一种过分的自负。 她就着顾璐璐拨开她的动作,就地一躺,凄厉嚎道:“老板打人了啊!快来看啊,没有天理了啊!老板打客人啦!!! 黑店啊!老板能随便打人,以后谁还敢来你这里光顾!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我天天在你店门口待着,告诉所有人你开的是黑店,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你这里花钱!” 流沙实在忍无可忍,上前去拉女人,对她低声吼道:“够了!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行了吧!!” 女人这才满意地收声,像个胜利者一样,坐起来理了理耳鬓的头发,耀武扬威地对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男孩说:“我可是听说你们店里有绩效,一个月能有两个金币呢,别想藏私啊。” 虽然女人坐着,少年站着,可是他们两个之中,女人才更像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人。 流沙隐忍又无力地说:“我没有绩效,只有一个月六个银币的工钱。” “那不行!我不管,那你去预支工钱给我,至少给我……五个金币!” 顾璐璐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将流沙拉回来,“你是不是傻,面对勒索妥协一次就有后头的无数次,这是个无底洞填不完的!” 流沙嘴唇颤抖了一下,眼眶里血丝泛红,“……可是她真的能做出她说的那种事的,老板你的生意……” 顾璐璐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拍了他一下,把流沙拍得有点懵。 顾璐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流沙继续懵懵地看着她,“……啊?” 少年脸上的迷茫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