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地上砖石竟有了处凹陷,赵懿懿一个不察,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幸得今日衣衫多,她的动作才不算明显。 只是脚踝处却传来了细细密密的疼,像被银针扎过似的,她的动作也由此慢了下来。 顾祯有些不满她的拖拉,阔步过来问:“怎么回事?” 赵懿懿忍着疼抬头,勉强笑道:“妾身……妾身方才崴了脚,会走得慢些。” “这么不小心?”看着她的动作,顾祯不悦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赵懿懿正想问可否让车架过来时,顾祯却突然托着她的腿弯与后背,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看清他的方向以后,赵懿懿急切道:“陛下,这不是……” “闭嘴。” 男人面容有些沉,眸中隐有阴鸷之色。 等将人一股脑塞进车中以后,顾祯突然发觉自个衣袖被扯住了,以为是皇后不愿让自个走,他便要将衣袖抽出,沉声道:“自个好好待着,朕一会叫人送伤药过来。” “不是。”赵懿懿又将他衣袖拽了回来,艰难道,“陛下,这不是妾身的车架……” 作者有话说: 啾啾!更新来啦! 第9章 帝王辂车 东风徐徐,吹得人心旷神怡。 听着赵懿懿惊慌失措的声音,顾祯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皇后那娇媚的面庞上。杏眸含雾,双颊晕粉。 赵懿懿怯怯地看着他,疑心他没听清楚,便又说了一遍:“陛下似乎弄错了,这不是妾身的,是陛下的车架。” 顾祯神思微顿,脑海里骤然一片空白,退出去朝外一看,青质重舆、车身绘以瑞兽,左侧垂悬着绘了升龙纹的十二长旒。悬在车前的十二銮铃,随风轻响。 很显然,这是他的玉辂车,而非皇后的重翟车。 他方才急着将皇后抱到车中,全然忘了,这是他的车架。 见他久久不说话,赵懿懿将脑袋探出来些许,急切道:“陛下,妾身现在过去吧,还来得及……” 不过小半会的工夫,仪仗已然就位,众臣工也陆陆续续列好队候着。 看着外边严阵以待的众人,顾祯眼皮子一跳,猛地将她给重新按了回去,低斥道:“安分些,是想叫众人都知道么?” 赵懿懿有些无措:“那妾身……” “行了,好好在里头待着。”顾祯浓黑的眉微拧,眼中似有几分懊恼与燥意。 正当她想问自个坐了这玉辂车,那他该去哪时,却见得下一刻,顾祯亦是弓着身子,进了车内。 “陛……陛下。”赵懿懿磕磕巴巴唤了他一声,身子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给男人腾出位置。 看出她心里头想的什么,顾祯瞥去一眼,淡声道:“怎么,你莫非想叫朕走路去?” 赵懿懿想说可以去坐她的车架,转念一想,叫朝臣们见着陛下进皇后车架,这似乎愈发奇异了。 她小声嘀咕道:“陛下可以骑马。” 话音甫落,便见得皇帝那双凤目微觑,一贯温润的面庞染上些凌厉,气势凛然地压低眉眼,朝她望了过来:“先农坛位于南郊,路途遥远,皇后对朕,可真是没有半点怜惜啊。” 细碎的气流拂过耳畔,赵懿懿面色陡然一红,压低声音说:“妾身只是一时口快,并未真心想让陛下骑马前往。” 顾祯哂笑了声,继而收回视线,将身子轻靠在隐囊上。 其实从洛阳城到先农坛,也不算多远。他年少时也曾去过漠北,随军出征时,亦有为了赶路,三天三夜未曾合眼过。 这一小段距离,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这次是亲耕礼,而非出城游猎,他自然不能不顾仪态打马而往。 赵懿懿靠坐在右侧,瞧瞧拿余光去打量身畔的男人,俩人处于这样一个幽闭的空间内,彼此的心跳、呼吸都能隐约感受到。 脸上悄然爬了层燥热。 所幸这玉辂车为天子最高规格的车架,十分宽敞,即便是俩人坐在里面,也并不觉得拥挤。这是赵懿懿头一回进这玉辂车,心脏砰砰跳着,脚踝扭伤处不适地挪动了下。 “嘶——” 钻心的疼,叫她倒吸一口凉气。 正当她疑惑何时启程,顾祯忽的敲了敲车壁,吩咐吴茂去取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来。 药取来,顾祯直接将那两寸长的鹅颈药瓶递给赵懿懿,淡声道:“自个将药抹了。”见她拿着药瓶子怔神,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不抹,只怕到回城那日你都好不了。” 赵懿懿被骇到,道了声“多谢陛下”后,急急忙忙取下药瓶上的塞子,倒了些药油在手心里。正要往脚踝上抹时,才发觉自个连裙裾都未曾挽起。 顾祯端坐一旁,冷眼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涂抹,好容易将锦袜褪下些许,露出略有红肿的脚踝,车架却动了起来。 赵懿懿的身子微有摇晃,手也随之一颤一颤的,在扭伤处留下斑斑点点的药油痕迹。 凝着她那艰难的动作,顾祯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乱,嫌她动作太慢,想要伸手夺过药瓶给她抹好算了。勉强压下那股子戾意后,他按捺住将欲伸手的动作,只是静坐在旁看着。 “妾身今日,给陛下添麻烦了。”赵懿懿拿巾帕擦了擦手,抬起一双波光荡漾的杏眼看他,纤长的眼睫不住地颤动着。 顾祯心绪似也随着这羽睫轻颤,他不声不响地看着皇后将一切收拾好,方才温声道:“无碍。并非什么大事,你莫要往心里去。” 赵懿懿也不想往心里去,可俩人近在咫尺,他离自己又是这样的近。只要一伸手,她就能将他触碰到。 这般,她又怎能不往心里去呢? 思及此,赵懿懿的呼吸微有些急,神情也有些局促,她稍稍偏头看去,只见在晃动的车厢中,他的面庞被窗格映出几道纵横阴影,一身庄严的玄衣纁裳,如若神祗。 “皇后还是,莫要再这样看朕了。” 男人并未转身,仍是端正坐着,眉眼疏阔淡然。 偷觑被人发现,赵懿懿自知理亏,遂偏过头看窗格。可一个念头陡然升起,又叫她理直气壮起来,低声回道:“陛下若没有看妾身,又怎知道妾身在看陛下?” 顾祯猛地转过头看她。 “皇后长进了。”他轻笑了一声。 二十余年的储君生涯,叫他蕴养出了一副极好的气度,一向不骄不躁,说任何话也都是和声细语。 当年,朝臣也一直以为太子与皇帝不同,是个温润的性子。 最受文人推崇,也为世家所喜。 然他这将近一年来展现的种种手段与气魄,逐渐叫众人明了过来,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不像他们所想的温柔或软弱。 任是谁这么被他盯着看,心脏也要猛然狂跳几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