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许久,他最终捱不下去,想着过来瞧她一眼,瞧上一眼,恐怕就能静心了。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有那么点在意皇后的。 赵懿懿虽仍旧昏沉难受,神志却异常的清醒:“妾身的话,陛下没有听明白么?”烛火虽微弱,甫一抬起眼眸,她却清晰瞥见他怔愣的神色,自顾自道,“妾身如今,已不想再与陛下有瓜葛了。” “妾身累了,给陛下做皇后太累了,好累好累。” 顾祯面上先是闪过丝迷茫,待回过神后又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作了一片气恼。 他面色发冷,凝着她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从眉眼一直扫视到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还是在生气罢。 他怔怔的想着,要不哄哄她?赵懿懿那么好骗,折腾了这些日子,不就是想让他哄一哄吗。哄哄她,应当就能好了吧?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先前的事,是朕不好,说得太重了些。” 赵懿懿笑了笑:“陛下,妾身从前不信命,总以为只要肯付诸行动,什么都能按照自个的心意。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强求不得。” 顾祯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撩起她耳边一缕发丝,哑着声音问:“什么?” “就比如,妾身与陛下,大抵是天生不适合做夫妻。”仰脸看着喜欢了多年的男子,赵懿懿掐了掐指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喜欢了多年的郎君啊,自个曾满心满眼装着的那个郎君、曾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郎君,终究是再也找寻不到了。 既然找不到,也就算了吧。 顾祯面上浮现一抹错愕,心头一片慌乱,急迫的想要攥住些什么,便在下一瞬,攥住了赵懿懿的皓腕。 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那光洁如玉的手腕捏碎。 “疼……”赵懿懿蹙着眉头想往后退,拼了命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注视着那张芙蓉面上显而易见的委屈,顾祯眸色渐渐阴鸷,沉声问:“你说清楚。” 什么叫做天生不适合做夫妻? 因先帝的缘故,他向来不信神佛,也对这种话嗤之以鼻,想着想着,他不禁讽笑起来。 既然要说天生,那他便好好同她说道说道,大掌松开些许,微微掀唇:“婚事未定时,司天监为你我生辰占卜,卦象为大吉。此事,为众人皆知。” 父皇原也是文治武功的一代雄主,可惜天不假年。自从染病以后,父皇便笃信天道、神佛。于宗庙为太子与准太子妃婚事占卜,得到大吉结果以后,当即大喜过望,遍赏群臣。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许是……司天监卜错了罢。”赵懿懿嫣红的唇瓣紧抿,继而渐渐泛了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收拢,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肉中。 顾祯轻笑一声:“卜错了?” 到了今日,都成亲两年多了,她对自己说,俩人八字不合、天生不适合做夫妻,或许是司天监卜错了。 简直荒谬! 无边的怒火从心头喷涌而出,顾祯死死地凝着她看了许久,在触及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忽又颓败了下来。 “你同朕说清楚些。”他冷声道。 她偏过头,看着那一直被记挂在心头的人,她名义上的夫君,眉眼弯弯:“陛下难道觉得,我们很合适么?” 其实从一开始,这桩婚姻便是错的。 是舅母想要维系权势地位,也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 好在先前为时不晚,还有机会补救。 赵懿懿眼尾微微泛红,唇角牵动起一丝淡漠的笑,轻声道:“陛下曾言不喜赵氏女,妾身今日的话该合乎陛下心意才对。这番模样,又是为何?” 顾祯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握着她皓腕的手逐渐卸去力道,迟滞地垂了下来。 心跳愈发的快,指尖微微发抖,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许的梗塞。 “懿懿。”他突然低声唤了一句,声音亦是难以抑制的带着颤音,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你从哪儿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呀?”赵懿懿仰头望向帐顶悬着的香球,勾唇一笑,“让妾身好好想想。” 殿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答在窗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赵懿懿转头时,正逢一道闪电劈下,将他那张面容瞧了个真切。 往日冷然俊美的面庞,此刻竟有些发白。 她温声说:“这话,不是陛下自个说的吗?”察觉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赵懿懿更觉得可笑,“那日在先农坛,陛下与程祭酒说话时,可曾想过,妾身并未睡着?” “轰隆——” 那道雷声也终于落了下来,伴随着这道春雷,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用力撕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她听着了? 那晚他之所以在房中,仅隔着扇屏风说话,便是想着,即便她听到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知晓她真听到了,却又为何,突然难受起来。 心都揪成了一团。 “懿懿……”他艰难启唇唤了一声。 赵懿懿别过头,柔声道:“陛下别这么唤,妾身受不住。” 却原来,他也知晓她的小字。 可惜,是在她已决定对他死心的时候。 “吱呀”一声,门扉再次被推开,浓郁而炽热的药香味在殿中飘散开。 伴随着轻慢的脚步声,应当是云竹重新熬了药端来。 “娘娘,奴婢又热了一碗,快趁热喝了。”云竹弯腰,要将那青瓷药碗递给她。 却被顾祯给接了过去。 “门轴该上些油了。”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在云竹迷茫的眼神中吩咐道,“你先下去。” 顺着那打开的房门,雨夜苍凉的风钻入,巧妙地掠过屏风,吹拂进了帐中。 赵懿懿忍不住拢了拢锦衾,一张小脸愈发的白,往日里不涂而朱的唇瓣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云竹下去时,多添了几盏烛火,顺势掩好了房门。 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自是打心眼里希望陛下同娘娘能好好的,无论是什么人家,女子同夫婿闹翻,那日子也不会好过。 何况娘娘是皇后,帝后之间,从无和离一说,有也只是废后。 她最初是想劝的,可每每触及娘娘那苍白的面色,瞧见她与陛下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吵闹,可瞧见她郁郁寡欢的面容时,又失了劝说的心思。 云竹弄不明白,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娘娘,只要一提起陛下,便会下意识抿唇而笑,眼里有着无尽的光。可自从淮安侯府出事起,那光渐渐熄灭了。 俩人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