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又开始毫无预兆地刮风降温,虽然工作室一楼都是衣服,但两个人都不想出门了,窝在二楼的大号懒人沙发上等外卖。 陆清整个人陷进柔软里,连叹三口气,终于憋出了他忍耐许久的问题:“我有喜欢的人,试探了几次,他好像对我没那心思,我应该怎么办?” 徐远川裹着毛毯昏昏欲睡,半睁开眼看陆清,“小朋友,你照过镜子吗?” 陆清:“不热衷于这项活动,但每天勉强要进行几次。” 徐远川:“傻逼。” 陆清无语了一阵,“展开说说。” 徐远川眼睛都睁大了,“撩呗,撩不会啊?你长那样儿直男也能撩动,打直球什么意思明白吗?” “哦,你是说我拐弯抹角他可能不懂?”陆清猛地坐起来,没坐稳,又跌了回去,“哇,那你快教教我直球怎么打。” “这没法儿教,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如果我是你,我直接脱…”话没说完,徐远川摇摇头,“算了,你不适合乱来,你会被宋哥打死。” 陆清撇撇嘴,“确实,他打人可太疼了。” 徐远川又震惊了一次,“认真的?我开玩笑而已。” 陆清“嗯”了一声,“他说我叛逆期。” “二十一,叛逆期?”徐远川笑道:“别人的叛逆期都是初中就开始了,女生把马尾散下来,男生去理发店吹造型,然后话越来越少,对谁都不耐烦,你看,和你这个二十几岁的症状一样吗?” 陆清:“意思是明天开始我也去理发店洗头发?” 徐远川:“傻逼。” “无力反驳你,我真干了傻逼事儿。”陆清翻个身,从懒人沙发上摔下来,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不会疼,他没有爬起来的打算,“暗恋都是这样吗?明明决定放弃了,他一跟你说话,你就又乖乖跑回去,然后无数次重复这个过程,重复到把自己搞得又哭又笑,今天对他冷淡,明天对他殷勤,最后爱没得到一点儿,还被以为有个善变的坏毛病。” 徐远川说:“你既然有这感悟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行吗?要么别回头,要么豁出去,再见和我爱你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说完你就轻松了。” 陆清的手指绕着地毯的绒毛打转,“你当初就是这样吗?哪怕…那个人是你的老师?你那会儿还没毕业,不怕万一被发现了,别人都来说闲话吗?” “是场博弈吧。”徐远川的声音像刚从回忆里出来,“假如他爱我,就会保护我,或者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只要他爱,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不爱呢?” “所以说是场博弈。” 师生终归没有血缘关系,赌局太大了,陆清拿不出勇气。 室内温度正好,两个人都睡着了,外卖走错了路,一闭眼像睡了一个世纪。地毯上的陆清先醒过来,因为毛毯没有跟他一起摔倒,地毯毕竟不发热,他被逐渐贴近皮肤的冰冷冻醒了。接着徐远川也醒了,配送员在楼下按门铃。 徐远川给陆清单独点了一杯热可可,到手还是暖的。他们继续窝在柔软里,用放映机看电影。陆清挑的,宋朝闻去年的电影。角色是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光的颓废小说家,喝醉了就闷头写一个西方国家战乱时期的故事。写完了拿给他囚禁在地下室的情人看,并对他深情告白:故事里你是我的俘虏,我们在枪林弹雨中接吻,然后死在一起。一起千疮百孔,一起血流成河,血液也混在一起。希望这样的画面能撼动一点奇迹,让开枪的人稍微考虑一下和平。也无所谓了,总之我们在一起,管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在一起。 结局是情人找到机会从地下室逃出来,把喝醉的作家推了下去,作家酒醒,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见情人的尸体,手腕皮开肉绽,鲜血浸湿了一地散落的手稿。片尾出来得太仓促,显得像一段作家疯狂病态的单相思:笼中鸟解脱了,身体扑向死亡,灵魂飞往自由。 陆清看第二遍仍然觉得不是,他认为这爱一定是相互的,否则为什么不逃出去、不报警,反而要在“宋朝闻”的床上沉睡,盖着被子,空着一个枕头,分明是有意给谁留着左侧的位置。他想,如果他是电影中的宋朝闻,一定会立即像台词中的那样:一起血流成河,血液混在一起,管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陆清担心宋朝闻也是这样想的,电影杀青后,他每晚都和宋朝闻一起睡,宋朝闻会抱着他,却总在睡梦中叫电影里爱人的名字。他很羡慕,好像宋朝闻经历了那么多的人生,自己始终是离他最远的人。 总是如此。每次陪宋朝闻慢慢走出来,他却一回忆就难过,倒不如十八岁以前宋朝闻不接感情戏的时候,那时也有深刻的角色,后遗症同样会持续很久,可涉及不到非要给谁的爱,不足以唤醒陆清的嫉妒。 宋朝闻到晚上十点多才来,陆清这两天有点睡眠不足,困得不想动弹,被宋朝闻抱着走。 “这个是给陆清的。”徐远川递给杨助理两袋子满满的衣服,“冬装,马上就降温了。” “没有我的吗?”宋朝闻开玩笑说。 “我们家衣服好歹有点儿知名度了,你穿小心被粉丝看见,造谣你是同性恋。”徐远川说完又补充:“陆清不是公众人物,穿着好看就行。” 宋朝闻笑了笑,“好,我知道。” “哦还有,我们今天都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我醒来发现他躺在地上,给他点了热饮,不知道会不会好点儿,回去还是得注意一下。”徐远川指指杨助理手中的袋子,“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备感冒药,我刚往里放了一点儿。” 陆清眼皮动了动,徐远川看见了。 没再继续聊,宋朝闻道过谢,把陆清抱进车里,陆清一直没有醒。 到家先给陆清泡了杯感冒冲剂,陆清一副上辈子没有睡过觉的疲倦模样,坐在沙发上,就着宋朝闻的手喝,连杯子都不想拿--他当然没有这么困,装一装就骗到自己了,骗到自己才能骗到宋朝闻--虚弱的时候宋朝闻对他最好。 宋朝闻问他:“徐远川工作室那么远,打车去的吗?” “地铁。” “没钱打车?”这是宋朝闻比较想问的:“四个多月,你怎么过的?” 宋朝闻问过陈风“他那儿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陈风以为宋朝闻是指他平时给陆清买的东西,每次都说“没多少钱,不用给我”,事实是他们俩跨服聊天,宋朝闻一直以为陆清在找陈风借钱而陈风愿意白给,陈风一直不知道陆清完全不花宋朝闻的任何一分钱。 陆清的“瞌睡”醒过来一点了,抬眼看向宋朝闻,“你现在才好奇吗?” 宋朝闻揉揉陆清的脑袋,“算了,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