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弱女子,落到锦衣卫手里能有什么好?更别说他们这群人,先是刺杀皇上,后来又冒用高晟的腰牌,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往地上踩。 抓不着他们,那群鹰爪子肯定会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与其在诏狱受尽折磨,还不如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沙沙的雨声盖过了哗哗的桨声,无边的夜色,把那抹叹息,慢慢吞入口中。 没有路了,温鸾站在悬崖边,盯着脚下深不可测的深渊。 一众官兵面面相觑,追了半天,竟然被个女的骗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可那些锦衣卫,为何不动呢? “温鸾——”惊恐到极致的呼声,一人一马冲出来,如刀锋划过湖面,锦衣卫水一般向两旁分开了。 高晟翻身下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才站起来。 没人敢上前。 “你在做什么?”他一步步逼近,眸子映着熊熊的火光,似乎在燃烧。 “要寻死?” “你说过不会寻死!”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离开我,温鸾!” 温鸾怔怔看着眼前几欲崩溃的人,万千滋味涌上心头,堵得她喉咙发紧。 “回来。”高晟伸出手。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护住你。” “回来……” 他低低乞求着,声音颤抖得像个要哭的孩子,哪里还有半点指挥使的威严冷峻。 “我今日所为,与你无关。”温鸾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偷偷拓印了你的腰牌,趁你进宫之际,那些人假冒你的名义,光明正大从大理寺带走人犯。” 高晟重重抖了一下,“别说了!” 温鸾平静地笑笑,“好,等到了诏狱再说罢。” 高晟不顾众多眼睛在旁,猛地上前将她拽进怀里,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一场秋雨过后,京城的早晨愈发清寒,转天起来,人们惊讶地发现,需要穿秋衣御寒了。 在这瑟瑟秋风中,无数流言在街头巷尾悄悄流传。 你知道不,高晟的爱宠,竟和刺杀案有关。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还重金收买江湖游侠儿,跑到大理寺劫狱,还成功了! 不是游侠儿,是起义军救他们的同伙儿。 管劫狱的是谁,反正都跑喽,就剩那个小美人没逃走,也真是惨。 不管怎么说,那位可算惹到一身骚喽。 听说弹劾那位的奏章内阁都快塞不下啦,那位可惨了,平日里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下够他喝一壶的。 也有人持怀疑态度:他的身家性命全系在皇上身上,谁谋反他都不可能谋反,顶多是个“失察”,把那小美人杀了表忠心不就结了? 便有人点头附和,马上又笑:当初他为了把小美人弄到手,把宋家折腾得死去活来,到手了也是百般宠爱,啧啧,舍不舍得啊。 怎会舍不得?美人重要,还是自己的前程性命重要…… 空寂的太极殿前的广场上,直挺挺跪着一人,从天不亮到早朝退朝,到日影西斜,玉兔东升,再到翌日百官上朝,始终跪着一动不动。 人们从他身旁走过,没有人与他搭话,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当然,也没有人冷嘲热讽。 只是无视。 日影一点点升起,散朝了,张肃走下台阶,停住,看他一眼,转身又拾阶而上。 “陈总管,”他寻到陈拒,“既不审,也不见,总这样晾着他,锦衣卫人心惶惶的,都要乱了。” 陈拒抬眸看看他,忽感慨一声,“张大人,你老了许多。” 儿子生死不明,当老子的怎能好过?张肃摇摇头叹道:“老喽,不知道还能干几年。” 陈拒一摆手,“你还得坚持坚持,咱家是不成了,昨儿个当差,站着站着,竟然打盹儿了。唉,幸亏皇上不计较,可皇上不计较,咱自己不能不计较,精力不如从前喽,咱家琢磨着,这几天就请去修皇陵。” 张肃心头微动,试探问道:“看你说的,哪能说走就撂挑子走人,休息几日养好精神,难道还不能回来继续当差?” 陈拒笑笑:“倒也是,能养好精神最好不过了,手下那些个小杂毛不顶用,还得有个老成的人坐镇。” 如此,张肃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层意思,也自然送到高晟的耳朵里。 “皇上还念着你的好,念着旧情,别辜负了皇上的心。”张肃重重捏了下他的肩膀,“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高晟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欢喜样,“她呢?如何处置她?” 张肃没好气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她?这回可跟上次不一样,她是实打实地参与其中。如果交待其他人的下落,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偏一问三不知,你那些属下又不敢逼供,你说她能落得个什么好结果?” 高晟沉默一阵子,低低道:“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嗯。” 张肃盯视他一阵,确定他没搪塞自己,方又去找陈拒报信。 晌午过后,建昌帝终于肯见他了。 建昌帝以为高晟进门就会叩头认错,会求他严惩,甚至会自请前去榆林剿匪,至于那个女人,当然是提都不会再提,就当从没这个人。 但高晟叩头了,也认错了,却是自请: 刺杀太上皇! 第87章 ◎你个疯子◎ 一瞬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死一样的寂静。 在旁侍立的陈拒看看跪在地上的高晟,暗暗庆幸,还好叫他进来前让其他人退下去了, 不然这话叫人听见,就算皇上想保他都保不住! 他脚步一动, 刚想提醒,啊不, 呵斥高晟一句,然而眼睛余光扫到建昌帝时,又把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低着头默然不语。 建昌帝瞪着眼睛盯着高晟,就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 “你……说什么?”好半晌,殿内才响起建昌帝的声音,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还没高晟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高晟再次重重叩头, “臣, 要去刺杀太上皇。” “混账!”建昌帝抄起龙案上的青瓷镇纸猛地高晟他面前一掼,溅起的碎瓷竟划过高晟的脸颊,血一滴滴流下来。 一旁的陈拒把头低得更深。 应是气狠了,建昌帝剧烈地咳嗽起来, 慌得陈拒忙替他顺气,却被他一把推开, 指着高晟“你、你……”嘴唇呢喃半天,最终一拍龙案,“朕不同意, 死了这条心吧你。” 说实话, 建昌帝打心眼里不想太上皇还朝, 他想维持现状,太上皇留在瓦剌,好吃好喝好生伺候着,晚点再回来。 等他帝位稳固,等朝中那些脑筋顽固的老臣势力瓦解,等小皇子九和再长大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