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裙子下来,这才道:“今日要在铺中盘账,傍晚时分有夫君来接,李叔回去歇息便是。” 老李便笑呵呵道:“那小姐今日当心着些,我去田里瞧瞧,顺便把家里头的带回来。” 姜令窈便笑:“好,我这正好缺人手,也是想念王妈了。” 待安排好人,姜令窈才扶着行云的手踏入荣宝斋。 这会儿正是晴午,头顶金乌正晒,铺子里只三五游人,并没有往日的熟客。 年轻的小二娘在门口招呼,见她来,立即上前喜气盈盈道:“东家来了,我去唤掌柜的。” 姜令窈摆手:“不用,你们忙,我去书房里略坐。” 她脸上写着散心二字,小二娘也不好多言,只福了福就自去忙了。 姜令窈在后房处单留了一间书房,平日都是大门紧锁,只她来了方才能进。 铺中人只道她研制些新奇水粉,却不知此处是她换身地。 行云陪着她来到后院处,后院的后房都是库存胭脂水粉,不用细闻,都能嗅到细腻清甜的花香,极是好闻。 行云掏出钥匙打开门上挂着的铜锁,姜令窈信步而入,行云转身便合上房门。 姜令窈掀开门帘,刚一进里室,就看到里面沈素凝正坐呆愣愣站在书柜旁,一言不发。 “你这丫头,同你说多少次了,不用如此讲究,”姜令窈拉着她手,让她坐下,才道,“你虽叫我一声大人,但我知道你其实是我师妹,咱们师姐妹相处一室,哪里要那么多规矩?” 姜令窈一边说着,一边自在更衣。 鸦青窄袖斜领官服穿在身上,立即便衬得她面如冠玉,身量修长,儒雅素馨。 她的这个从六品推官是贵妃从陛下那要来的特赐,只做刑名断狱之差,并非常官,因此官服也简略素雅,并无圆领补服。 待得换完常服,卸去脸上妆容,姜令窈头上鬏髻一拆,直接便可换上乌纱帽。 如此这般换完,同姜六小姐可谓是气质迥然。 行云收好带来的点心,把包袱交给沈素凝:“小姐道带了沈姐姐爱吃的蒸点,吃用时用热水一蒸便好。” 沈素凝抿了抿唇,这才道:“谢师姐。” 能得这一声师姐,可真是难得,姜令窈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粉白的脸颊,道:“好了,走吧。” 书房有个后窗,此处不用沈素凝帮忙,姜令窈自己也能翻出去,待得从此处出去,一路行至巷口,便有沈素凝给她备好的马。 姜令窈自也会骑马,骑术相当了得,往常陪着贵妃娘娘去打猎游春,她总能拔得头筹,赚到不少赏赐。 两人上了马,选了人少的小巷,一路往顺天府疾行而去。 路上,姜令窈问:“许仵作可是忙完了?” 沈素凝道:“许仵作今晨五更便起来验尸,我出来时已差不多写完验尸格目,剩下事宜要等大人和锦衣卫一起协同商议。” 姜令窈点头,道:“好,证词也有了?” 沈素凝道:“有了,昨夜锦衣卫就审完了所有涉案之人,做出了一本证词,一早就送来了顺天府。” 姜令窈:“……” 姜令窈不由感叹:“锦衣卫到底还是厉害。” 沈素凝抿了抿嘴,她那张冷冰冰的清秀容颜上目光更冷,她没有答话,只偏过头似是生气了。 姜令窈知她心结,便小声道歉:“是我之过。” 沈素凝别别扭扭嗯了一声,末了还是小声:“师姐,我是不是性子太执拗了?” 她原以为姜令窈会劝慰她几句,却不料听到姜令窈却道:“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我不是你,所以不能以你身劝解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日子久了,或许恨就会淡去。” “但它永远都不会消失。” 沈素凝听闻此言,不由眼底泛红,她哽咽一声,最终还是把泪水忍了回去。 “我就喜欢同师姐说话。” 姜令窈同燕京的所有闺秀都不同,她贪财爱钱,爱慕虚荣又自私自利,看似任性妄为却又审时度势。 当然,沈素凝知这都是她表面样子,可即便看到姜令窈的真面目,却也能知道她的豁达开朗,乐观向上。 尤其此刻,若是旁人定要说些什么恩仇已过,新生将至的鬼话,姜令窈却偏不说。 沈素凝背上是热乎乎的蒸点,脸上也难得有了些笑意。 “别人劝我不成,师姐劝我却成。” 姜令窈回过头,同她相视一笑,两人说着话,顺天府衙便在眼前。 姜令窈同守门的衙差点头见礼,然后便纵马而入,先把马儿停在内门马厩中,然后便领着沈素凝快步往停灵房行去。 停灵房就在顺天府大狱边上,房外栽种一整排槐树,即便是暮春时节,也阴冷冰寒,透不进一点光亮。 姜令窈一路急行而来,相熟的衙差都同她点头致意,只有几个从前因她是女子而刁难过的坐地户歪嘴斜眼,说些难听的风凉话。 “哎呀,我们这顺天府全靠小乔大人了,没有小乔大人都破不了案子。” 姜令窈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扯了沈素凝一把,一句不多言,快步穿过槐树阴,一路直取停灵房。 待行至停灵房边上的书隶间时,姜令窈老远便听到里面传来姚沅的声音:“哎呀呀,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姜令窈在外面传报一声,得了应答,这才推门而入。 屋里此时有四人,姚青、姚沅和李大,还有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高壮锦衣卫。 姜令窈瞥了一眼他的腰牌,知道他是个千户,便一一拱手见礼。 仵作是不入流的贱籍,但京中是非之地,一向能者居之,许青在顺天府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长,这里的每一个衙差都受过他的恩惠,就连刑部和大理寺的堂官们若是遇到棘手案子都要有求于他。 因此,即便他无官无职,依旧能在顺天府有一席之地。 姚沅笑呵呵道:“这是锦衣卫的郑千户,隶属北镇抚司东司房,特替镇抚使督案。” “郑千户,这是咱们顺天府的新推官,姓乔。” 他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小乔推官是圣上钦点的。” 这一句话十个字,却有着几重意思,不过那郑千户似乎不是什么机灵人,闻言只是道:“乔大人好。” 见他这不冷不硬的样子,姚大人又出汗了。 “甚好,甚好,都坐下说话。” 待众人落座,许青便取出三份验尸格目,一人递了一份:“诸位大人请看,清晨我已仔细剖验过,这是死者的验尸格目。” 他一页一页讲解:“死者身上确无外伤,只有曲尺插入地有一处贯穿伤,伤口从前往后,一直穿透至死者脖颈后侧,其余皆无明显疮口。”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脸色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