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家姑娘听闻自己遭逢噩耗该是什么模样,就止不住心酸,忍不住低声道:“一个姑娘,连谎话都说不好,随口一诈,家底就暴露了……还差点被岑望仙害得手都没了,怪可怜的……公子,要不咱还是换成刑法逼供吧……” 云停道:“闭嘴。” 他也没想到随口编来的一句话能将唐娴打击成这样,盯着她无神双眸中滑落的泪珠,待两行清泪滴落,他转开眼,淡淡道:“诈你的。” 在皇陵的五年没把唐娴压垮,此时禹州地动的消息直接将她打得万念俱灰,她蜷缩在窗下,泪水不断地坠落,根本没把云停的话听进去。 “禹州安好,并无地动。我诈你的。”云停的声音高了几分,唐娴总算有了反应。 大悲后忽有转折,她有点迟钝,眼睛里转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呆愣愣地望着云停。 云停不喜欢被人这样看,好似是他在欺辱无辜姑娘。 他心中不快,冷冷道:“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唐娴眨了眨眼,悬在眼眶中的泪水没能挂住,破睫而出。 她满心是父母的安危,不安地追问:“……你、你骗我的?禹州没出事?” “地动非小事,若当真发生,早该在京中传开了。你可有听闻?” 唐娴今日方才入京,回想街头安乐景象,心放下了一小半。她将信将疑,抹了把眼泪,发现自己狼狈地坐在地上,料想姿态定然十分不雅。 可她没力气了。 唐娴默默擦干了眼泪,没忍住再次与他确认:“禹州当真无事?” “再问就有事了。” 唐娴一哽,闭紧了嘴巴。 缓和了下情绪,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轻而易举被套出了最重要的线索。 可除了孟夫人送来的那条口信,这是她五年来,唯一获知的涉及父母的消息,一时情绪翻腾,没能控制住。 云停将她上下扫视一遍,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她:“满口谎言。” 唐娴羞愧,脑袋耷拉着,难堪地揉了揉眼睛。 “我懒得与你周旋,烟霞偷了我的东西,说出她的藏身之处,我就放了你。” 唐娴没法说。 “不说?”云停单薄的皮子掀了下,凉凉道,“那就用我的法子吧。” 他坐姿放松,随手掂起一册文书翻开,一副事情已有决断,无需再谈的模样。 稳操胜算的姿态让唐娴不安。 他都能杀人了,烟霞还说他目无王法…… 要威逼姑娘,有很多手段,尤其是下三滥的。最让人害怕,也最侮辱人。 唐娴越想越怕,抓着衣襟往后退。 “满嘴谎话,怕是只有一句家在禹州是真的。让人把她洗干净了……”云停漫不经心地吩咐庄廉,说话一半,余光一扫,正好看见唐娴惊惧后退的动作。 她有什么想法全都写在脸上。 云停话音一顿,脸色瞬间变了,修长指骨把手中纸张捏变形,狠戾道:“让人把她洗干净了,画几幅肖像,快马加鞭送去禹州,张贴在大街小巷。” 语气极差,但说得很清晰,书房中所有人都能听清见。 唐娴稍一怔,而后猛抽一口凉气。 被无声污蔑过的云停眼中铺满寒意,嗤笑一声道:“除了家在禹州这句,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能信。你不肯说出烟霞所在,我便只好派人找出你父母亲人,问候下他们了。” 一别五年,别人或许认不出唐娴,她父母一定是认得的。 乍见城中贴满她的画像,万一、万一寻到京城来,被人发现,那可是违抗皇命、私入京城的大罪。 她家有造反的前例,皇室巴不得揪住她家的过错,把她全家都砍了! “你、你……”唐娴磕巴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怕,同时心底还有点跳跃着的期待。 五年未见,她爹娘能看看她的画像,知道她还活着,这样也好。 而且爹爹那么机警,不会拿全家人性命冒险……可以托别人入京看她的。 运气好些,她还能写封书信送回去…… 两种想法在她心中拉扯。 云停就冷眼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越看越碍眼。 在云停看来,派人去禹州张贴画像的做法可行,但是耗费时间,他没那么多闲工夫。 还是用刑逼问更快。 这么想着,他看唐娴的眼神越发危险。 而唐娴终于想出了反驳的言辞:“没有官府许可,私自张贴榜文是违反律例法规的。” 云停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眉峰一挑,道:“你与我讲律法?” 唐娴:“……” 唐娴觉得她需要冷静一下,否则没法与这人交谈。 这时,有侍卫在门外道:“公子,白太师已至府门口。” 唐娴才稍微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急促跳动起来。 白太师与她祖父同年入朝为官,始终差她祖父半步,唐家落魄后,朝中说话分量最重的就是白太师了。 她的封后大典,白太师在场,就连把她送入皇陵,也是白太师的提议。 白太师认得她! 庄廉道:“公子,属下让人把姑娘带回去看守?” “不,白庭之必是为了钱宁几人的事而来。她想与我讲律法,那便留着,让她听听我的律法。” 云停说完,眸光从唐娴身上掠过,又道:“正好让白庭之见见,或许他认得这是哪家的落魄千金。” 唐娴:…… 她一面疑惑对方是如何得知她家中落魄的,一面闭上眼,在心底大喊救命! 第4章 太师 白太师被侍卫领至书房外,驻足后,低头整理须发着装,确认仪表周到,方恭谨地迈入其中。 进去后,他目不斜视,向着主座作揖:“见过大公子。” 云停将桌上文书推到一边,道:“我今日情绪不佳,你最好少说废话。” 这话相当不客气,不招呼坐下,更不给上茶,但白太师态度未见半点改变,直起身子,必恭必敬道:“那老朽便直言了。钱宁等人确有罪过,但按本朝律例,罪不至死……” “我说他们该死。”云停直视着白太师,眸光锐利,不容质疑,“还是你也要与我讲律例法规?”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句,白太师愣是没能接住。 屋中沉寂稍许,白太师退让道:“那也该由大理寺与刑部处决,怎能私下杀害朝廷命官?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会上已吵了数日,您也知道的,陛下他……” “白庭之,你想要的若是个听话的傀儡,当初就不该来找我。” 白太师又一次哑然。 的确是这个道理,当初他亲自远赴西南,是请人来做皇帝,而非受制于人的太子。 白庭之入朝堂时,在位的还是容孝皇帝。 容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