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零碎的片段——在陶阳东有限的记忆里,这几块支离破碎的记忆足够让他在支队剩下的时间里颜面扫地。 他原本并不知道附上自己身的鬼是谁,但就在自己不由自主地走上天台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幕他几乎已经要忘记的画面。 画面里有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多岁,染成棕黄色的头发看起来似乎长时间疏于打理。她的身材略微有些干瘦,不过小腹却微微隆起,看起来是怀孕了。她从笔录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和路过的陶阳东打了个照面。 当时的陶阳东还是支队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刑警,面对此情此景,陶阳东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因为她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淤伤。而从她躲闪的目光来看,她似乎遭受过长期家暴。 陶阳东觉得她可怜,本想询问几句,然而在她身后跟着走出来的是当时的刑侦支队长李朔。李朔是个不太好惹的角色,他很不善地朝陶阳东使了个眼色,陶阳东只能闭上嘴灰溜溜地走开了。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这个女人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想说话却不敢说,似乎在向他求助。 陶阳东不安的内心迫使他停留在原地,却又迫于李朔在场的压力不敢多说一句话。 直到那个女人被李朔请出了支队,陶阳东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大概半年后,听说这个可怜的女人自杀了。陶阳东至今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故事,只不过敏锐地察觉到她自杀的背后另有隐情。 记忆中的这一幕戛然而止,陶阳东深吸一口气,他萎靡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黑夜发呆。 玻璃上反射出他憔悴的影子,陶阳东看着自己,委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再次想起这个场景来。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门外冯锐关切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生怕陶阳东出事,所以他始终没肯离开。 此时的陶阳东已经冷静了不少,便起身抹了把脸,然后打开了门朝冯锐默默道:“你进来吧。” 冯锐给陶阳东递上一杯热水,看着陶阳东继续坐回椅子上。他从没见过陶阳东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不忍道:“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陶阳东摇摇头,却突然抬起头幽幽问道:“老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晏江支队?” “我?”冯锐道:“好像有十来年了吧……” 陶阳东道:“那你知道李朔这个人吗?” “知道,上一任支队长嘛,后来贪污受贿进去了。”冯锐道:“你突然提他做什么?” 陶阳东叹了口气,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冯锐等了一会儿,只见陶阳东缓缓起身,朝门外边走边道:“我想去一趟档案室。” 冯锐一愣,“档案室?你要找什么?”陶阳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看看十多年前的一份笔录。” · 客厅灯打开的一瞬间,屋子里被暖色的光笼罩着。 白景聿脱了鞋就直奔客厅,胡乱把沙发上堆积着没洗的衣服摞到了阳台的沙发椅上,然后用窗帘挡了起来。 “家里乱,随便坐。”他背对着阳台,朝刚踏进门的宋寻招呼道。 宋寻假装没看到白景聿藏脏衣服的小动作,只是很拘谨地坐在沙发一角,尽量不去动乱周围的任何东西,然后把怀里抱了一路的宋笑笑放开,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 “我警告你别乱跑,给我老实在原地待着。”白景聿警惕地看着宋寻面前那团虚影,随后他看到宋寻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道:“乖,你白叔不会伤害你的。” 宋笑笑往宋寻怀里贴了贴,一点都不想理白景聿。 “你这是拿我当黑脸啊。”白景聿没好气道:“得,好人全给你当完了,我尽是坏人。” 宋寻无奈地笑了笑道:“谁让你之前老凶它。” “这小兔崽子不收拾能行?看它给我惹了多大的祸。”白景聿道:“要是我们晚去一会儿,老陶真跳楼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给它呼噜毛然后说‘啊,没事的,乖’?” 宋寻没反驳白景聿,他默默地看着白景聿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去厨房取出玻璃杯,大概是本想替他泡杯茶,结果发现水壶里的水正好都喝完了,只好重新手忙脚乱拿壶去接水。 于是宋寻默默道:“你别忙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来都来了,好歹喝一杯再走。”白景聿头也没回道:“等我几分钟马上好,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谢谢。” 此后两人停止了客套的寒暄,宋寻抱着宋笑笑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茶具碰撞声。 在短暂的等待中,两人非常平稳地保持着静默的状态,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任何尴尬——仿佛这本该是二人之间最理想最放松的状态。 就像再寻常不过的家庭日常一样,白景聿洗干净了杯子,水壶适时发出沸腾的声音。随后开水被灌进玻璃杯里发出冲调声,没多久,一股清香飘来,白景聿端来一杯飘着拉花的奶茶道:“请。” 宋寻倒有些惊喜,“看不出来你还会拉花。” “经常看办公室那帮女人捣鼓这些东西,刚刚突发奇想随便试了一下,好像也不难。” 白景聿的表情自诩轻松,他把外套脱了,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上。看得出他平时在家是个不太干活的人——宋寻瞄了一眼他身后的厨房,随后淡淡地笑了笑,假装没看到那边的工具乱作一团。 趁着间隙,白景聿径自去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那只智能手表,接通电源的那一瞬间手表的屏幕切换到自动开机的界面。随后他把手表递给宋寻,指了指宋笑笑道:“试试这个,你给小鬼头买的好东西。” 这只可以打字的手表是他们和宋笑笑之间沟通最清晰的工具,白景聿至今不明白宋寻是怎么教宋笑笑学会打字的。不过等不及他细问,宋寻就把宋笑笑从身上放下来,然后把手表递到它面前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朗,白景聿发觉宋笑笑的轮廓比以前更淡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虽然白景聿不怎么喜欢到处捣乱的它,但在此之前,他也确实很想搞清楚这只小鬼留在世上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然而手表的屏幕安安静静地亮在那里,直到自动暗屏都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字符。白景聿眯起眼睛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宋笑笑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不要怕,今天的事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宋寻暗暗叹了口气,依旧耐心道:“但是我们想搞清楚你为什么会讨厌那个大叔,如果确实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的话,相信你白叔会给你讨回公道。” 宋寻说这句话的时候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