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面前,端详她痛苦的表情,回答她的疑问:“他爱你,尊重你,愿意听你讲话,因为你是青云院里唯一一个愿意给他上的女人。” 婢女脸上毫无血色,紧紧咬住嘴唇,渗出了血珠。 羌若秦又说,“他只是夸你几句,你就乐此不疲地陷入爱情,你也很蠢。以后就去伺候这个阉人起居,别出现在我面前。” 处理完这件事,若水和如晦都没有插嘴,她们认同这样的结果。 若水等人都被带走后,开口问她的母亲:“那真正的爱是什么?就像娘爱我们一样吗?” 羌若秦恢复笑容:“是啊。天底下只有亲情是不会被肉体玷污的爱。” “那为什么他们不是爱?” “因为男女之间根本没有爱,都是套着爱的壳子控制和发泄欲/望,很虚伪,不过女人会麻痹说服自己,男人不会。” 若水和如晦都赞同,风逐雪更是很早就明白。 这就是爱,只有亲情才配称得上真正的爱。 他爱妹妹,她们犯下任何错都会原谅,他会为死去的若水奔波至今,也不计较如晦要置他于死地。 他也爱师父,最终杀死了她,与“爱”的定义截然相反。 同样矛盾的是,他讨厌阿飞,他做着羌若秦口中男女之间才有的虚伪的爱,偶尔也会想去做真正的爱应该有的表现。 爱要包容,信任,陪伴。他已经容忍阿飞到了最后一刻。 中途有不少次,他都想直接杀死阿飞解决麻烦,但都没有下手。 在他杀死羌若琴时,他对爱的含义就开始动摇,他当时没有细细深究,也没有机会再去体验这种感觉。 这一次他选择顺应着自己对爱的疑惑,尝试宽容阿飞。 或许他还不够恨,才会总有这种混乱的思绪。 可是他凭什么恨阿飞,好像没办法说服自己。阿飞只是报仇的工具,不是仇恨的对象。 他也不同情阿飞,阿飞是他快乐的来源。 阿飞不得不在身体上讨好他,他就从阿飞的痛苦里攫取快乐。 阿飞恨意越深,他的快乐越长久。 身体纠缠的时候是他十几年来最兴奋的时候,他会短暂忘记经历过的一切烦恼。 但为什么他到现在还纠结这件事?阿飞已经死了。 为什么他和阿飞,不像他曾经亲手杀过的许许多多的人,那些男人女人,坏人好人,亲人仇人,这些都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痕迹,也没有让他总是想不明白,还不得不去逼自己想清缘由? 风逐雪在刺向阿飞,在看见他的眼睛的瞬间想明白了。 因为阿飞不肯认输,始终刀剑相见,风逐雪发现他用尽办法也无法毁掉阿飞,一个人的信念可以比金石还要坚硬。他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复仇工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障碍,甚至成为与梁渡无关的、新的厌恨对象,反复提醒他的失败和动摇。 阿飞像神话中怒触不周山的共工,非要架起飞龙把不周山峰顶撞下来,撞到天地裂变,山川移位,用生命去证明他的真理。 于是他第一次从阿飞的快乐中得到了痛苦。 风逐雪一向沿用的获得快乐的体系开始崩塌,变得无所适从,下意识就要反击。 他厌恨痛苦,就算周如晦不说,他也会用血漫千山,将痛苦加倍奉还。 这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羌若秦一向教导的做法。 等他出刀后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那双浅色明亮的眼睛渐渐失去生机,变作死亡的暗灰。 阿飞的反抗没什么意义,他只会成为一具昂着头的尸体。 风逐雪想,无论这关系是怎样的,是虚伪的爱,还是真实的厌恶,他终于摆脱了阿飞,也摆脱了这种纠结无解、甚至被人以痛苦奉还的感觉,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 他以为他心里格外的轻松。但在阿飞身上没有体会到折磨人的乐趣,反而使自己夜不能寐,百思不得其解。 离开若水的坟墓后,风逐雪没有回到住处,径直回到中原王都,谈好一切事宜,开始重建高楼。 他坐在草地上,看着人来人往,像是回到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正抬头看着,突然肋骨处一阵迟缓的痛传来,像是有一只手在撕扯,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涌起,嘴角流出了血,他想把它们抹去,却越擦越多,最后染红身下的草地。 好几个大夫都说风逐雪受了内伤,要好好修养,风逐雪自己都不信,他身体刀枪不入,外表都没有伤口,哪里来的内伤。 可是伤口越来越深,深入骨髓,疼痛难忍。 皇帝比他更着急,四处寻访江湖名医,听闻金陵夏大夫近日正在王都游山玩水,花重金请来把脉。 风逐雪没有休息,照旧在若水楼旁监工。 夏大夫不怕麻烦,走到郊外后也不和风逐雪打招呼,直接上手诊断,“竟然有你都发觉不了的伤,到现在才迸发,谁干的?” “你。” “我?”夏大夫脸皮笑得发皱,“别逮着个人就冤枉啊,这是我十年后第一次见到你。” “不是你教给他的采阳补阳?” 风逐雪说这句话时,语气罕见的有一丝怨怼。 夏大夫想起那个年轻男孩子,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我这是补阳功,又不是杀阳功,你功力这么深厚,比他强上千倍万倍,怎么可能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就受伤?” 风逐雪脸色凝重:“不是你动的手脚?” “不是我。这采阳法我去年刚研发,专利都没申请,哪发展得这么快。” 风逐雪站在原地,忽如其来的沉默包裹着他。 天上地下都是烈阳,忙着造楼的工人们吆喝着叫人干活,热火朝天,他们之间安静得一缕风都没有。 夏大夫神色轻松:“他的拳法很古怪,给你的筋脉注入他所练刀法凝滞的阴寒劲,拿你来散他刀法的弊端,藏得又深,怪不得连你都没发现。不过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伤对你来说很小菜一碟,药都不用吃,压制住就行。” “阴寒劲?” “他练的是至阴之刀,内功心法强劲无比,但不知道是否中了毒,寒劲刺激的走火入魔十分严重,原本一定会爆体死亡,可他竟然对筋脉的运功水平很不错,能将这股劲单独分散出来,全送给你了,他要是活着,肯定没有再走火入魔的烦恼。 至于你,以后天气只要稍微发冷,这些寒劲就要跑出来作祟,你肋骨处都要疼一次,又疼又痒,和关节炎差不多。你练的断水偏偏是阳功,本来就是相冲的,没办法治,除非他死而复生,从土里蹦出来,还心甘情愿帮你将这寒劲化解。”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风逐雪漆黑的双眼盯着他。 “和你干上还有留活口的?”夏大夫大笑着反问,“真是可惜,他长得还不错呢,采阳补阳就是留给长得好的人才有发挥空间。” 风逐雪给阿飞下慈悲藤是最后一次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