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切地说,他今早乘坐电车过来,已经在杯户转了一个上午。 马尔贝克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购物广场的停车场能看到吗?我的车停在23号车位。在那里等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挂掉电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显得别有深意。诸伏景光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飞快地转动大脑。 ——马尔贝克生气了。最后一句话是警告。所以,为什么?因为下属擅自前往了他自己所在的杯户町,还是…… 他虽然在思考别的选项,但实际上,他知道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马尔贝克生气的是有人看到了他和萩原、松田的会面。 依照两名同期的态度,他能推测出马尔贝克或许是抱着真诚的意图和他们来往的——马尔贝克是想要保护他们。 ——萩原、松田,你们都做了什么啊。 他一边想着之后一定要找时间仔细问清楚这件事,一边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从眼下的情况脱身。 ——总之先表示忠诚吧。照之前的经历来看,马尔贝克似乎更希望搭档的忠诚是给到他而非组织,这意味着他本身就有自己的私心。 有私心就是有破绽。有破绽就意味着有被击破的可能。 * 发现绿川乖乖站在他的车边等待时,上辻内心的恼火并没有削减半分。 说到底,他的不快更多的是针对自己——刚在心底表达了对警官先生的留恋,眨眼就发现有组织内的成员撞上了他们的小聚会——他就不该抱有太天真的想法,觉得自己可以找一处避风港做时不时的休憩。 ——给他自己带来的危险还是其次,他不应该把警官先生们扯进组织相关的事情来。 残存的理智和情感做着激烈的争斗,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把车钥匙丢给绿川,示意对方坐上驾驶座,然后从后座钻进去。等对方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后,他报出了自己在港区的安全屋的位置。 那是一幢还没装修完毕的房子,但地下室已经做好了——他单独隔了一块监禁用的房间,焊死了通风口上的钢筋,只留了内部无法打开的一扇门。 他设想过自己要在什么场合下用到它,然后一直没得出结论——直到现在。 绿川显然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他规规矩矩地开车到了上辻所说的目的地,用上辻提供的钥匙开门进屋。 上辻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反手关门上锁,然后将一直握紧枪支的手伸了出来。 他用自己的P226抵住了绿川悠人的后脑勺。 * 诸伏景光并非对此毫无预测。 一路上过分沉默的气氛已经预示了某些糟糕的结果,他在公安时应承下卧底工作的第一天就为死亡做好了准备。 但这太快了。 他必须继续维持住绿川的身份,并想办法自救。 尚未得到代号的下属举起双手,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恐惧:“马尔贝克先生……” 上辻暂时没有心情和他对话。他伸手先从绿川的口袋里摸走手机,先确认了一眼里面的记录——清空了——不算太奇怪,毕竟提醒绿川做任何事情都要清除痕迹的也是他自己。 口袋里还有绿川的钱包、刚才从上辻这边拿到的车钥匙,以及两张杯户町购物广场上正在分发的宣传单。 掏空了绿川的口袋,他终于开口:“看到前面的楼梯了吗?向下走。” 他抵在绿川后脑勺的枪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如果是想要直接灭口,马尔贝克现在就可以开枪。他进屋前就注意过,这处安全屋所在的小区几乎都是独栋带花园的房子,邻里之间隔得不算太近,在大厅里开枪,不会惊动别人。 ——还有机会。 诸伏景光告诫自己要继续保持冷静,并按照马尔贝克的要求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 是准备完全的监禁室。 绿川一个怔神,上辻就趁机把人推进了特别隔开的房间,还用枪托砸了一下他的太阳穴,趁他吃痛躲避的时候拉过挂在墙上的金属锁链。 ——他本来想把绿川直接锁在墙上,但最后还是把椅子踢过来,给了绿川一个相比于站立更轻松的环境。 椅背上挂着的手铐同样派上了用场。绿川看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上辻已经动作轻且快地把自己的下属用锁链捆死在椅子上了。 做完这一切,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感觉头一跳一跳得疼痛,理智也终于回来了几分。 他没有封住绿川的嘴。而对方最开始本能地挣扎过后就不再抵抗,直到他做完这一切,才终于开口。 “马尔贝克先生,这是为了我之前看到的东西吗?” ——前一天的态度还表现得足够温和友善,今天突然翻脸无情,再怎么想唯一的刺激点也都只有今天中午刚发生的事情。 ——自救的前提是他清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马尔贝克是个足够理性的组织成员,诸伏景光认为自己还有交涉脱身的可能。 马尔贝克没有立刻回答他。 头上刚刚被砸的那一下足够狠,诸伏能感到鲜血在缓缓向下流淌,轻微的眩晕在逐渐蔓延,最终可能支配他的大脑。 他没打算放弃。 “您是准备杀了我吗?” 他继续询问。 这一次,马尔贝克终于有了反应。 “……我要是打算杀了你,就不用把你关在这里了。” 年轻人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沉郁和混乱,就仿佛他自己也没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 上辻确实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理智回来之后,他心底升起轻微的愧疚感。 说到底,擅自回应萩原的邮件的是他、把萩原和松田拖入现下的险境中的也是他。绿川不过是瞥到了一眼。他未必会说什么,甚至未必觉得这很重要——但他的反应如同被看到了魔戒的咕噜。 绿川足够聪明,他现在的所做所为等同于把答卷直白地展开在这个人面前了。 但他回想到先前的心情。 他以前动手杀人的时候很少真的对目标抱有杀意,寥寥的几次也是因为自身的生存受到威胁,不下死手自己就没有逃脱的可能——可是这一次,在感受到窥视的目光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解决那个注意到这一幕的人。 “你看到了吧。”他轻声说。 绿川的脑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嘴唇嚅动,声音有些虚弱:“我不会对您撒谎。我或许确实看到了对您来说不应当暴露的秘密,但……也请相信我的忠诚。您不希望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能保守秘密。” 上辻注视着他。 绿川可信吗? 或许是的。 ——但是他能信任自己的判断吗? “如果这只是关乎我自己,那么没关系。”他轻声说,“但我你看到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他们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