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姚容办公室走去。 “王云你快说啊。” “快点啊,别让小叶老师走了。” “就是就是。” 女工们在身后焦急催促那个叫王云的女人。 叶鹤栖再次停下脚步,主动询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云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个陈旧的的荷包。 荷包被塞得圆鼓鼓的,粗糙的针脚完全暴露在叶鹤栖的视野里。 随着王云的动作,叶鹤栖还听到了银元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小叶老师,我们从报纸上看到了你们在募捐,这是我们大家伙的一点心意。” 叶鹤栖愣了愣,定睛细看。 荷包没有收紧,隐约可以看到纸币一角。 王云顺着叶鹤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再次涨红,小声解释道:“可能有点少……小叶老师,您别嫌弃……” 叶鹤栖这才回神,连忙伸手去接:“我只是很惊讶。这是你们自发的捐款吗?” 人群中顿时响起各种声音: “小叶老师,是我们自发的。” “我们都知道识字是好事,也相信小叶老师你们会好好办学校。” “是啊,小叶老师,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们知道你和姚老板是好人,你们都在做的事情,我们能支持就多少支持一点。” …… 王云深深吸了口气,强压着羞涩,鼓起勇气道:“要不是有女性互助会帮忙,我和我女儿早就被我前夫打死了。” “我不仅带着女儿脱离了苦海,还在小叶老师你的安排下,进入了服装厂工作。” “服装厂包吃包住,我在这里不愁吃喝,每个月赚到的工作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还能供我女儿上小学。” 王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所以她说的都是一些很朴实无华的话语。 她刚逃出那个魔窟不到半年,手头的闲钱不多,但也咬咬牙捐了小半个月的工钱。 “小叶老师,我没你有文化,唯一读过的书就是扫盲班的课本,更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人不能忘本。我从女性互助会那里得到过帮助,现在我的情况缓过来了,我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别人。” 叶鹤栖紧紧攥着这个荷包。 荷包里露出很多碎钱一角。 壹分,两分…… 壹毛,两毛…… 这些钱加起来,甚至不够给学校置办一套崭新的教材。 但这笔钱的份量,丝毫不比她娘给的那一万两银元轻。 “谢谢大家。”她向众人深深鞠躬。 瞧见她如此郑重,众人都有些慌张:“小叶老师,你太客气了。” “对啊,你是大学生,还是妇助会的主席,怎么能向我们行礼呢。” 叶鹤栖笑容轻柔:“我和你们都是平等的。今天我向你们行礼,是因为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这些普通的,家境窘迫的女工,在扫盲班里认识到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 于是,当她们稍有余力的时候,她们也开始反过来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能拥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她不为捐款数额而鞠躬。 只为了这样熠熠生辉的品质而致敬。 也许这些女工觉得她们的做法很普通,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谁能说,她们的所作所为,不是在塑造民族的脊梁呢。 她们和她,并无不同。 不仅身份上是平等的,人格上也是平等的。 她们也在为了那些与她们素不相识、毫不相干的人,谋求福利。 *** 社会各界都在响应这次募捐。 尤其以工厂女工和女学生最为热烈。 撇开姚容那笔捐款不算,其他人的捐款数额加起来,用来建四所小学也是绰绰有余的。 筹集好款项后,妇助会没有耽搁,立刻开始进行选址,打算尽快将小学筹办起来。 开会讨论学校选址和任命学校校长时,坐在主位的叶鹤栖和坐在右下首的桑佩珍相视一笑。 当年,她们挤在沪市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边包着饺子边讨论自己未来的理想。 桑佩珍想要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 叶鹤栖想要为妇女解放事业奋斗终生。 于是桑佩珍开了个玩笑,说:等毕业了,两人投钱开一所女校,到时叶鹤栖当校长,桑佩珍当老师。 叶鹤栖则表示自己对当校长不感兴趣,不如她只负责出钱,由桑佩珍来当校长。 桑佩珍直接表示自己无法胜任。 岁月流转,数年时间一晃而过,往昔还历历在目,她们却已非昔日青涩的少女。 在一片沉默中,桑佩珍抬起手,主动请缨:“妇助会第一小学的校长,由我来担任吧。” 叶鹤栖微微一笑:“那妇助会第一小学的筹备事宜,就交给你了。妇助会这边只负责总体把控和监督。你好好给大家打个样。” 桑佩珍抬手,别了别鬓角的碎发,笑容自信从容:“没问题。” 在妇一小的事情落实后,其它三所小学的校长人选也都商定下来。 她们全都是妇助会的成员。 办小学不需要那么多钱,看着剩下的躺在妇助会账户里的金钱,叶鹤栖思索着它们的用途。 这个时代太混乱了,钱放在账户里只会贬值,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笔钱花出去。 能钱生钱最好。 就算不能获利太多,也可以给女性提供更多工作岗位。 毕竟妇助会想要救助妇女,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这些女性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若是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无法养活自己,那所谓的“解放妇女”只能是场笑话。 *** 藤蔓渐渐爬上教学楼的墙壁,北大校园绿意渐浓,待叶鹤栖从一众事情中抽身出来时,夏日已深。 今天是叶鹤栖毕业的日子。 四年前的开学典礼,她作为刚入学的新生,坐在台下听着众人发言。 今天的毕业典礼,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代表全体毕业生致辞。 姚容身为学生家长,坐在台下安静倾听。 叶鹤栖认真回顾了自己这四年的心路历程。 她还讲述了王云的故事,透露出自己从王云手里接过荷包时是何等震撼与感动。 “她们说她们不会讲什么大道理。” “但她们用自己的行动,向我证明了一句话——”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大礼堂讲台上悬挂的电灯,在白天里也发出炽盛的光芒。 这抹白炽光与门口透照进来的阳光融为一体,悉数落入叶鹤栖眼眸,化作了漫天星子。 “民国九年,我写过一部小说。” “在小说即将连载到大结局的时候,我母亲修改了我所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