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圈,选出来几个对象,转过手机,翻了几遍,谢子贯都不满意。 “骨相太差。” “P的太过,能看出什么?” “这个网感太重,不高级。” “你审美行不行?” …… 许烁听不下去了,脸一甩,抱着胳膊冷冷问他句,“演员没找好就开机,嘛呢?” 谢子贯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许烁这样,反倒解释起来,“原先找的演员高烧,来不了。” 许烁接过手机,“倒是给我们看看他什么样。” 点开图片,原演员确实帅。男性的骨感里有女性的柔韵,清澈里透着一股倔劲。 “形象要求一定这么高吗?” 谢子贯叉过腰,“这片子,讲的是双性人的身份认同和社会规训,缺位的演员是主角男性向的一面,他的戏就是面临柔化,自我怀疑,恐惧,愤怒,狂奔最后灭亡。 他的镜头不多,唯一要求就是外形好。” 冯语求助地看向许烁,“你看看能不能帮找……诶,稍等,就你那个特帅的朋友,能行吗?” “涂晨北?” “嗯嗯,”冯语点点头。 “算了吧……他没碰过戏,怕拉垮。” 谢子贯病急乱投医,非要许烁给他看看照片。想着不让冯语矮人一头,也估摸着涂晨北每天无所事事,便递过去一张俩人的合照。 谢子贯一拍手,“就是他了,就是他。”他重着这句话,兴奋。 “可,涂晨北也没有……女性特征啊。” “他长得清,你不懂,他比原角色还像原角色,就一眼……”谢子贯语无伦次,“他学什么的?” “哲学。” “那更好了,感知力应该也还行……” 还没等许烁答复,谢子贯默认就走开了,走一半又回过头确认,“他不收钱吧?” 许烁脸色直接撂地上。 哪有这么求人的。 她当即想说,要,要钱,大价钱,请不起演员拽个屁拽。 然后一把被冯语扯住,抚着她背顺顺气,“烁烁,他就是搞艺术,人不太会交际你别太在意……那个,你能不能求助一下涂晨北,妥当了我请大家吃饭,好吧?” 许烁接不住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冷静了下,毕竟实习这段时间冯语有经验,帮衬她不少,这才给涂晨北拨过去。 嘟嘟两声,接通。 “你被绑架了?”没留喘气的机会,对面传出一声疑问。 许烁:“嗯?” “没事,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有点吓人。” 此时外放,旁听的冯语:…… 总之涂晨北很好说话,说自己正巧在附近办点事,十来分钟就过来。 许烁在门口透气,顺便候涂晨北。 远远的一道身影,美式复古夹克,翻帽卫衣,水洗裤显得双腿笔直。建筑的光影分割,涂晨北在阳光下格外明朗。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涂晨北递过来杯咖啡,还是热的。 “让你上电视。” “我不会啊。” “就,照葫芦画瓢……”许烁手上比划着瓢的形状,“反正,展现你的魅力就对了。” “那这容易。” 涂晨北一撩碎发,弹舌,挑眉,wink一条龙,生动再现nice爷爷表情包。 许烁:哇哦,你好油啊。 涂晨北虽然不进演艺圈,但记事以来跟邹立屏女士去过几次片场,也大致知道戏是怎么个拍法。 这种独立艺术片,独角戏,没对戏也没正反打,只有一个手持镜头追焦,完事再补几条大远景。涂晨北脑子灵,谢子贯给他讲了讲戏,走两遍调度心中已了然。 完成妆造,全员噤声,很快,极速奔跑、莽撞地在废弃仓库碰壁、陷入池沼的镜头都几乎一条过掉。 就连全程臭个脸的谢子贯,都舒了口气,叹道,“够灵的。” 许烁窃喜,涂狗狗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果还没等她得意起来,拍摄进度就卡到这儿了。 这是个大特写,要怼脸,还是个微微摇摆的长镜头,重点是眼睛,要从眼眶里先冒出来泪,再整张脸近乎抽搐的颤抖,让虹膜有波光粼粼的破碎感。 当然涂晨北的理解是,瞳孔地震。 于是,镜头内他的眼泪像是裤衩子乱飞,毫无章法。然而镜头外,涂晨北笑得像个傻杯。 许烁怀疑他的眼泪是笑出来的。 哭到最后,许烁和冯语一对视,没憋住,笑出诡异的鹅叫,彻底破坏了这条的进度。 涂晨北半个人还泡在水里,零下的天,水池子一早注的温水变成常温,许烁见涂晨北没说,也不好上前干预,谢子贯径直去水里捞起湿漉漉的涂晨北,讲戏。 “这种悲伤吧,它不是猛烈,而是无解……怀疑存在的存在,一眼望到底的纷乱而你要继续前行,保持虚伪,交换自由,最后发现自由是虚妄……” 最后谢子贯拍拍他,“好好想想,我们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摄像在调整位置,涂晨北把自己泡在水里找状态。 冯语轻声扒着许烁耳朵,“我以为他有公子病那种,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啊。” 许烁笑笑,“都给你说啦,涂晨北很好的。” 再度开机时,谢子贯持着喇叭喊了两声,才把涂晨北从水里叫了出来。他的脸再出现在显示器上时,眼眶已然有了水痕。 迅速发散,蔓延成血丝,他静止了一会儿,仿佛在回想什么,让人为之屏息凝神。 随后,他情绪迸发,暗流汹涌,又迅速回缩。他不甘地咽喉,咽下大半情绪,自作主张地头一歪,说不上是疑惑、诡异,死亡还是解脱。 谢子贯陷入一片宁静。 直到他走出这场景,才暗淡着语气,喊了声咔。 “可以吗?”冯语试探道。 谢子贯摇摇头。冯语本来有些失落,许烁这边按耐不住想拒了这场戏,只听得谢子贯继续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 好吧,他的摇头是认可。 许烁迅速抱着毛巾,向水池跑去捞涂晨北。 涂晨北自己顺着楼梯爬上来,蹲在池边缓。角色亚麻的宽松衣服,因为湿了水,溻在涂晨北背上,能显出骨骼。 那一刻许烁真觉得他很破碎。 明明是个吃喝不愁的阳光少爷,怎么会给人这种感觉? 她愣神之际,涂晨北已经一把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恢复成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像平日里一样,跳下台阶,“没给你丢人吧,许勺子?” 说这话时,能感觉他语气上扬,但好像还被刚刚丢魂的状态压着。许烁当自己想多了,人都感性嘛,主要是太入戏。 “不丢人,丢人。” “嗯哼?” “不丢我的人,但他们很喜欢你,一个个都要把你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