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生长痛的时期,旁人只看到你直蹿的个头,而另一只幼兽用同样?稚气的触角试探你边缘的灵魂,说嗨,我懂你。 乐哥听完,这次实打实敬了涂晨北一杯。十几年的情谊里他清楚涂晨北的意气风发,也同样?懂涂晨北“无病呻吟”背后一次次被父权挫伤的妥协,他甚至理解为什么涂晨北让他别再提关于追许烁这件事。 他怕失去许烁,唯一的许烁。 乐哥是七点多走的。涂晨北给?许烁发消息,“到家了吗?” 大致过了几分钟,对面回复,“还无。” 涂晨北回她一个独自抱枕听网抑云落泪的cheems狗动图,对面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过去一个微博链接,标题是【艾特最不聪明的朋友来看】,点进去是笨笨的小狗混剪,有毛茸茸的幼年二哈荡秋千,还有白乎乎的萨摩耶wink。 然而这会儿许烁正忙着在?约好的咖啡厅拆迷你三脚架。这种拜年采访主要用在?线上,对画质要求不高,她直接拿平时拍照的小微单录完全程,手机放着用来录音了。 末了,她礼貌性对林周执说,“祝你妈妈生日快乐哦。” 林周执摸摸鼻子说,“其实我妈妈,几年前就?去世了。” “啊?”许烁手里的动作滞住,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今天确实是她生日。”他笑笑,“在?储江边,如果你愿意陪我的话。” 林周执穿着黑色的风衣,板板正正站在?桌边,明明挺高一小伙子,总让人感?觉骨子里脆脆的,有一股拧劲儿。 “好,”许烁欣然答应。 储江的滩涂结了碎冰,夜色下?水崖会比夏天平整些,探照灯下?水面冒着碎钻,像水的眼?睛。 林周执弯身,从兜里掏出一扇白纸船,比小学时的手工折纸要繁复些,他顺着水纹,把小船渡向更深的远方。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她跳下?的这片江边放一只纸船。其实许烁,我不信逝去的人能?看到或者感?知到我,我也不信这艘船能?让江水好渡一些。 我只是自私地想让自己?度过这道湍流。” 小船被浪屿吞没。 “我有个朋友——是真的朋友,不是我自己?,”许烁笑着解释,“你非要我形容他,那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可在?那之?前,他应该是个大理想家。他努力表演了很多年废人,表演到最后他都有点信了,外人也都信了。” “后来呢?” “没后来啊,他还在?混吃等死,但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找回自己?。”许烁踢了一脚沙子,豁然道,“我是说,你不要总是心?理暗示,很多坎,你跨一跨才知道嘛。” 林周执用脚底疵开湿沙,露出一块干燥的平地,他邀请许烁坐下?聊。许烁对他画地为牢的做法?不是很认可,不想让裤子变得潮潮的,便蹲下?,同他差不多高度。 “许烁,我发现?你很有亲和力,有种莫名想跟你聊天的感?觉。” “我之?前有个朋友也这么跟我说。”许烁捡起一个树枝在?沙子里画小人。 “还是你刚说的纨绔朋友?” “不是啦,一个闹掰的朋友,”许烁突然侧头看林周执,“你还别说,你俩长得还挺像的,都挺帅。” “讲讲?” 反正也无聊,许烁就?给?他讲了和赵泽的故事,时间久了她情感?上也脱敏了,倒也没那么讳莫如深,省去很多相?处细节后,三分钟就?讲完了。 总结来说,赵泽找了一个不太省心?的女朋友,怀疑许烁插足他们的感?情,三番五次胡闹。赵泽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为了一时的和平就?和许烁单方面断了联系。 “自那之?后,我发现?朋友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稳定?。”她说。 “和我做朋友吧,如果可以的话。”林周执沉寂了小会儿,突然开口说。 许烁觉得他现?在?特别像小孩儿,把自己?剖白了,这就?是人的脆弱性。她看着地面笑笑,“我们会是好的伙伴。” 这么说是因为,朋友只有一个。 - 涂晨北一个人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谈不上纸迷金醉,就?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他伟大的写书计划尚且属于胚胎阶段,他也纳闷,平时脑子里装着一圈毛线,但凡出现?一个小想法?,抽丝剥茧能?拉长到宇宙起源。但手一旦放键盘上,好像大脑供血都涌到了指尖,满腔热血,不知所云。 云里雾里的,涂晨北能?感?觉在?做梦,但梦里也是真真切切在?思?考。他好像还梦见他爸,在?一个高山流水与世隔绝的地方,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说什么你醒醒吧,写个屁书之?类的话。 然后,他迷迷瞪瞪,像从梦那头推到这头。暖黄的顶光让他有点回光返照,随即他真切听到有这么个熟悉的声音从梦里往外过渡,他仔细去听,说的是。 “醒醒吧,涂晨北。” 涂晨北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盖在?脸上的书不见了,再一揉眼?,就?发现?一道死亡凝视,在?视野里倒立,而他手里正抓着那本用来盖脸的《中国哲学十九讲》。 “爸?” 涂晨北一骨碌翻起身,天旋地转,他拧眉头的间隙,涂茂已?经坐在?了茶台的对面。不过涂茂没梦里那么凶,就?平时对他那副模样?,不冷不热,不抱希望。 涂茂解口渴,从紫砂壶往杯里倒,发现?浊黄浊黄,都被冲散了味儿,喝了一口就?没再喝,皱着眉对涂晨北说,“你喝的这都什么东西??” 他随即要叫服务生把他存这边的好茶拿过来续,被涂晨北制止,“爸,就?喝这个吧,不然晚上睡不着。” “你怎么在?这边?没去你王叔那儿学习写作?” 涂晨北一听他爸不是专门来逮他的,歇了一口气,“发消息他没回,下?午就?没去。” “去了对你有什么坏处?” “新闻写作,和写作,那是两种东西?。一个是喉舌,一个是心?。”涂晨北戳了下?心?窝子那块儿,“爸,我喜欢说真话。” 涂茂懒于跟他辩,低头不语。他盯了会儿茶台,瞧桌子上三两个零落的小茶杯,“刚刚有朋友过来?” “嗯,咱之?前那邻居乐哥,还有一朋友。” “哪个朋友?”涂茂眉尾很疏,想探什么事的时候眉就?会纠在?一起,瘆勾勾的。他爸就?这样?,一不管学习二不管他花钱,管他交朋友。 “高中班里的朋友。” “女生?”涂茂在?这方面实在?算不上开明。倒不是他爸乱猜,主要涂晨北那会儿高考还没改革,学的文科,四十多人的清北班里算上他也只有仨男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