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咄咄逼人的剑势迫得他不得不举剑相接。 “锵——” 钟戎有意要让钟淳丑态毕露,每招每式都罕见地用了将近七成力,只为那人今日在这满座宾客的目光下输得颜面尽失。 两人又斗了半晌,钟淳脸上露出了与方才那公孙觉一般同样吃力的神色,不仅面色红得跟闷虾似的,就连鼻尖都沁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只见钟戎勾了勾唇,长剑一颤,装作未站稳的模样,故意卖了个破绽引他来攻。 钟淳果然上当,刚要往钟戎的后背猛击而去,眼前却陡然闪过一道白晃晃的剑光! 那柄青光宝剑如埋伏在草间的毒蛇般吐出了信子,蓦地横击向了他不着防备的腰腹。 “嘭——” 钟淳反应不及,小腹被那汹汹剑势扫中,整个人狼狈地摔在那金麟台的阶面上,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你看那十三殿下,竟被剑逼得在地上打滚,将大宛皇室的颜面都丢尽了,像什么样子——” “若我是四殿下,我才不屑同这种只知撒泼的人比试,对招时只知道四处躲闪,连正面迎击都不敢,简直有辱剑士儒者风范!” “……这又是什么地痞流氓般的招式,还不如我上去同四殿下打呢!” “……” 乔敦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张鄜,轻声笑了笑:“想必这场比试很快便要结束了。” 陈仪也面色忧虑地望向身前定坐的张鄜身上,却见自家大人点漆般的眼望着台上那滚了一身尘土的十三殿下,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握着紫檀佛串的手却稍稍松了些。 “对不住了十三弟,看来今日你是要输在这儿了。” 钟戎居高临下地看着鬓发散乱的钟淳,柔声笑了笑,足尖在玉阶上轻点数下,便要负手跃起去攀那顶上之桂。 就在众人以为此次比试已成定局时,却忽闻一声惊呼,那四殿下竟似是像被根无形的线扯牵住了一般,整个人蓦地重重摔在了玉台上。 “——!!” 座中之人皆面色惊变,不知台上发生了何等变故,只得敛声屏气地睁大了眼睛,就连方才神色自若的乔敦也兀地沉了脸色,握着椅手的指骨用力得泛了白。 只见方才被钟戎用剑耍得团团转的钟淳竟按着膝一步步地爬了起来。 他的模样虽灰头土脸,但一双眼睛却如秋水般亮澄出奇,两襟长袍随风猎猎而动,但腰间那抹鲜红束带却不知所踪。 细一看,原是化作了一柄丹朱如血的软剑!一端紧紧勒在钟淳自己掌中,而另一端牢牢地缠在钟戎的右小腿上,正是张鄜赠给他的那把“断红”! 席下霎时跟沸锅似的一片哗然: “十三殿下竟有两把剑!?我还以为他方才弃剑认输了呢……” “试剑大会未曾说过只许用一把剑,比试双方各凭本事,两把剑应当也未算犯规吧——” “等等,这剑鞘上坠的玉,看起来好像是……” 顺帝眯着眼望了许久,将扳指搁在掌中拈了拈,朝身旁的张鄜道:“世渊,朕看小十三身上的玉似乎有些眼熟。” 张鄜回道:“回陛下,那是臣赠与十三皇子的巫山石玉。” 顺帝笑了一声,随即又莫名生了些怅意,低声喃喃道:“巫山石玉,巫山石玉……原先茹儿身上也有一块,听她说,是当年蔺老将军赐给你们的,那玉本是成双成对,不曾想竟被真拆散了。想不到你将此物深藏府中这么多年,也有舍得掏出来赠人的一日。” 张鄜又岂会不明圣上语中的微妙的妒意,遂淡然回道:“故物犹存,故人不在,每日望着岂非徒增伤情,倒不如将此玉赠与更适合它的主人。” 顺帝又问:“在你看来,小十三是适合它的主人?” 张鄜道:“玉者,石也。只有历经刀斧雕琢,才可得见其盈润本色。在臣看来,十三殿下便有如一块天然质朴的顽石,虽然性情散漫,但若是加以一番精心琢磨,日后想必会作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就,于是机缘巧合之下,臣便将巫山石玉赠与了他,望他能沉心静气,戒骄戒躁。” 身旁的乔敦在心中冷笑一声。 他才不信张鄜这久浸官场的老狐狸会“机缘巧合”地将此等蕴意深厚之玉赠给那十三皇子。 顺帝最忌讳的事便是官员与皇子结党营私,张鄜先前在朝中步步为营,与每位皇子都保持着不偏不倚的距离,便是为了不被拖入这场皇权之争。 再者,张鄜如此慷慨地将这与先皇后有关的巫山石玉赠出,便是为了让皇上感念旧情,顺带打消圣上对他与先皇后余情未了的顾虑。 如此,这块玉既护住了在宫中地位岌岌可危的十三皇子,又在皇上跟前勾起了有关先皇后的追忆,还顺带敲打了对十三皇子“不敬”的金墉乔家。 ——可谓是一箭三雕的毒计。 于是他不禁牵了牵嘴角:“世渊兄此言差矣,石就是石,玉就是玉,究竟是何物用刀斧劈开便知,就算你将一块普通的石雕城百般花样来,也改变不了石便是石的本质。” “咳……都别争了。” 顺帝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身侧侍奉的宦官忙取了件貂皮斗篷来替他披上。 只见皇帝摆了摆手:“究竟是玉是石,到底是石能攻玉,亦或是玉能攻石,往下看便知晓了——” “输了便输了,反正从小到大我也输了不止这一回,就算再输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还能拍拍屁股站起来——” 钟淳学着方才钟戎居高临下的神情,在他跟前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可是四哥你输得起么?” 此话一出,钟戎的脸色霎时微微一变,将那断红在掌中摩挲了半晌,半晌后竟阴柔地笑出了声:“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十三。” “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你还有没有此等功夫耍嘴皮子——” 只见钟戎握紧断红,蓦地转腕收手—— 钟淳还来不及作反应,就如同一只强行被筝线拖行的纸鸢给“扯”到了他四哥跟前,紧接着便见那鬼魅般的钟戎勾了勾唇,一道雪亮的剑光如电掣般当空劈下! 他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弃了手中软剑,侧身躲过那道寒光凛凛的剑锋,却见方才自己立足之地的玉阶已然被那剑势给震得四分五裂。 “十三弟,你除了会逃还会做什么?连剑都不要了,还怎么同我比?” 钟淳不欲与穷追不舍的钟戎多作缠斗,学着钟曦方才得胜的模样足尖轻点,便要跃起去折头顶那暗香萦绕的桂枝。 差一点…… 还差一点!…… “嗡!——” 就在他快要够到那桂枝时,一道杀气腾腾的剑气却已尾随而至,钟淳猛地用手肘回挡,创口霎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涌。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