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在白大褂的衬托下,显得跟泥鳅似的:“你是上野惠子。” “是。” “跟我来吧。” 陈今今跟人出去,他的胸牌上印著名字——麻生卫。 走出宿舍区,到另一栋楼,推开两道大门,麻生卫边走边跟她介绍:“这就是本部大楼实验区,你的工作就是配合医生记录实验数据,这个职位已经?空缺了?很久,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原先的记录员呢?” 麻生卫冷冷地看向她:“不要问这么多,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不要说话,尤其在工作的时候。” “好。” 两人逐渐深入,掀开又大又重的帘子,是一条狭窄、阴森的过道。 “这是细菌培养室。” “这是气压实验室。” “……” 陈今今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僵硬了?,变成个木偶一样?,无知觉地往前移动着。 果然如她所想。 什么医院,什么救助中国人…… 狗屁。 忽然,几个人捧着罐子从解剖室走出来,麻生卫赶紧把陈今今按到墙边站着。 她学?他模样?,微微低下头,等人从身前走过,偷偷瞥一眼,脑子“嗡”地一下。 那罐子里?装的全?是人体器官:心脏、肺、肝…… 一行人走了?过去,长廊恢复寂静。 麻生卫注意到她的眼神?:“你胆子很大,确实适合这样?的工作,很少有女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会被吓到。” 陈今今说不出话来,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艰难地挪动。 “这是冷冻试验室。” 陈今今从门上的圆形玻璃看进去,只见里?面四壁都结满了?冰,一个男人被绑在架子上。 “他死了??” “当然没有。” 陈今今震惊地听他口中说出如此淡定?的话,上下排牙齿不停打着架,手也跟着微颤,仿佛自己的身体也凉透了?。 忽然,里?面冻僵的人抖了?一下。 陈今今扒着门:“他会被冻死的!放他出来。” 麻生卫拉住她:“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陈今今看向他冷血的眼神?,好像这样?里?面关着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麻生卫松开她:“你要学?会习惯。” 他接着往前走:“快跟上。” 陈今今定?在原地,腿上如负千斤,无法再移动一步。 麻生卫自顾自前行:“他们的死是为医学?做贡献, 同样?,也是为了?圣战的胜利。” …… 第140章 仿佛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身体像具行尸走肉随麻生卫缓缓前行,灵魂在无人的半空中疯狂呐喊…… 陈今今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完这一条血淋淋的路,后?面麻生卫说?的话她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器官、人体、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实验器材。 她想要痛骂,嘶吼,与?这些恶魔拼了……可最终连气忿都不能表现。 因为冲动不仅救不了他们,且会?让自己也深陷泥潭。她努力保持镇定,至少在麻生卫眼前,不能透露出一丁点儿对受害者的怜悯与?愤怒。 中岛医院不算太大,麻生卫只带她参观了实验区,不到半个?小时就转回来了。 陈今今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干净的地面一动不动。 女护士十分理解陈今今现在这种状态,回想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模样,她坐在床边静静看书,试图让文字抚慰自己?亦满目疮痍的灵魂。 快到饭点?,女护士才走近些问她:“一起去吃饭吧。” 陈今今掀了下眼皮,冷冷道:“不去。” 女护士默默叹口气,没再多说?,留她自己?在这静一静,独自离开。 门刚关上的那一刻,陈今今整个?人滑下去,瘫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坚硬的床,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咬住手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发泄完,赶紧擦去眼泪,深呼吸,让自己?平定?下来。 这么?多天的疑虑在今日终于有了个?确切的结论,陈今今想过日本人可能在做什么?无耻的勾当——细菌战、毒气弹……不是?没有过使用化学武器的先?例,三?七年淞沪会?战时日军就卑劣地发射毒剂炸弹,后?又?在武汉大肆使用芥子气和路易氏气,使无数军民遭受侵害。 现在,他们又?违反国际公约,用活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他们根本不是?人。 一个?,一个?,全是?披着人皮的鬼。 陈今今苦笑一声,鼻子又?一阵酸涩。 早在南京的时候不就见识了他们的凶残吗?这个?民族,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很快,女护士就回来了。 陈今今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腿,脸深深地埋在膝间,听人走到床边,对?自己?说?了句:“吃点?东西吧。” 她一点?都不想动弹,也不想吃那些肮脏的东西。 女护士将饭团往她手边送了送:“身体最重要,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陈今今已经恨透了,不管这个?女人是?做什么?的、是?否自愿,都是?这魔窟的一部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扭断她的脖子。 “你明天还得工作,不打起精神会?被训斥的,他们的脾气都很古怪。” 是?,得工作,得保持体力。 陈今今抬起脸,看向几颗精致的饭团,接过来,徒手抓住一颗咬了口,新鲜的肉味充斥整个?口腔,她瞬间想起在走廊看到的那些透明罐里?面的器官。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忽然翻身下床,对?着小桶呕吐起来。 女护士轻拍她的背:“要不要喝点?水?” 陈今今吐得眼泪哗哗。 女护士跪坐下来安慰她:“习惯就好了,一开始都接受不了,我现在——”她深叹口气,“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陈今今推开小桶,额头无力地抵地,指甲用力地划过地板,紧紧握住。 女护士继续道:“最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做这些事情的,可没办法,进来了,就难离开了。” 是?啊,没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以她一人之力,怎么?与?成群的畜生对?抗?怎么?救出正在受害的同胞?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们都得接受,你要振作起来。” 陈今今腮帮子紧绷,快把牙咬碎似的。 凭什么?接受! 她推开女护士,无数骂人的话如鲠在喉。她可以难受、可以崩溃、可以觉得恶心,却单单不可以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