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 “吃!” 夏冉吃到连汤都不剩一滴,然后才想起坐在床边玩手机的靳司让,“你呢?” 靳司让一顿,“刚才在便利店吃过了。” 夏冉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贫穷限制了他们的出行,那天晚上他们都待在招待所里各干各的,没出去过,十一点才熄的灯。 夏冉趴在床头给方堇发了几条消息,全都是报喜不报忧,很快就收到方堇回复:【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夏冉:【可能明天竞赛一结束就回去了。】 方堇:【不多玩几天?】 这可不叫玩,叫受罪。 夏冉边叹气边敲下:【不了。】 【我想家了。】 方堇:【明天下火车前给靳叔叔打个电话,他会来接。】 夏冉回了个好,合上盖子,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仰面躺下,轻声问:“哥,你睡了吗?” 没人回应。 她蠢蠢欲动,半分钟后没忍住探出左脚,朝靳司让的方向轻轻踢了下。 很短的工夫,床板响起吱吱呀呀的动静,靳司让侧过身,赶在她收回脚之前,精准地扣住她脚踝,不紧不松的力道,往日沉沉的眸在夜里显得格外晶亮,像野兽看到猎物时恨不得拆入果腹的眼神。 第11章 惹人心悸的还有他沁凉的手指,略显潮湿的触感像通了电一般,在夏冉的五脏六腑间肆意流窜。 夏冉咽了咽口水,在对面咄咄逼人的目光里率先败下阵来,尝试着抽回腿,没成功,反倒被他箍得更紧了,这让她升起一种生杀大权被人掌控住的不安感。 外面风起了些,扑在窗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老式空调机年代久远,22度的冷风没能吹散屋里的燥热感,只将身上廉价沐浴露的清香带了出来,在半空浮浮沉沉,潮热的霉味似乎也没那么难闻了。 靳司让的脸嵌在阴影里,声线有种僵化的扭曲和不自然,“你又在闹什么?” 夏冉怂了,缩着脖子支支吾吾,“没闹什么。” 靳司让过了两秒才松开,没再说话,拿瘦骨嶙峋的后背对向她。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夏冉轻轻叫了声:“哥。” 靳司让还是没应。 她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烦?” 她没指望能听到靳司让的回答,哪成想,他居然出声了,甚至是不带一丝犹豫地说:“是。” 夏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哪烦了?” 靳司让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哪里都烦。” 夏冉不依不饶地回敬四个字:“彼此彼此。” 靳司让没再搭腔。 房间隔音效果很差,好在隔壁的情侣素质好,没有做出任何扰民的行为,几道交谈声后就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夏冉也有了睡意,她的睡姿不太安分,喜欢侧身躺着,一条腿压在被子上。 眼皮沉了些,嗓音却和身体一样,轻了不少,分不清是不是在呢喃。 她用所剩无几的意识,挑起一个全新的话题:“哥,等我们有钱了,去把窗玻璃钱赔了吧。” 靳司让没听清,把记忆往回倒,才大致猜出她说了什么。 他声音闷在胸腔里有些倦怠,说出来的话是十足的不近人情,“你砸的玻璃,自己去补救。” 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意思。 夏冉魂魄已经有一半献给睡神,耳朵嗡嗡的什么也没听清楚,也没力气问,自顾自说:“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九我一啊。” “……” 靳司让掀开眼皮,枕在手臂上的脑袋抬起些,身子转过去,她正对着自己,脊背单薄,肩胛骨的弧线被针织衫勾勒得清清楚楚。 睡姿像尚未出生的婴儿,弓腰曲腿,衣服缩了上去,露出一截清晰的腰肢。 窗帘只合上一半,路灯暖色调的光洒进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莹润白皙的肌肤被盖上一层极薄的黄纱,像寂静风雪夜里悬挂在天穹之上的明月,清冷又朦胧。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靳司让不动声色地别开眼,将脸埋进被子,什么恼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复试在第二天下午,两个人都没设闹钟,睡了个昏天黑地,最终是夏冉先醒来,她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被吓了一跳,连忙叫靳司让的名字。 靳司让毫无反应。 顾不上脏,她光脚跳下床,用力搡他的肩,他还是一动不动的,仿佛没了气息一般。 夏冉那会是真的慌了神,几乎要学武侠片里演的那样,拿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慌乱,感官尽失,完全察觉不到靳司让的呼吸和心跳,这足够让她方寸大乱。 推搡的动作又大了些,“你别死啊靳司让。” 靳司让被闹得烦不胜烦,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皮,漆黑的瞳仁牢牢锁了过去,“我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 分不清是不是被她夸张的语气气的,他极轻的嗓音里罕见地带点无可奈何的成分。 听上去很像宠溺的腔调。 “在你眼里,我心肠已经歹毒到了这地步吗?”夏冉没能止住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虽然经常在你茶杯里下泻药,在你椅子上涂502,在你书上写'到此一游',一周有那么一两次溜进你卧室的卫生间偷偷拿走卷纸,让你脏着屁股四处找纸,可这不都是在跟你开开玩笑吗?你应该不至于小肚鸡肠记恨到现在吧?” “……”靳司让生生被气笑。 这时候搭理她无异于给自己找罪受,靳司让一声不吭地掀开被子,踩着一次性拖鞋进了卫生间,直到退房前,都没和她说过话。 晩起的好处是,不用空着肚子撑到午饭时间,中午两个人照旧去便利店吃的方便面。 夏冉吃到一半,看向一旁慢条斯理往嘴里送面条的靳司让,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昨晚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靳司让眼睫一颤,“吃了。” 夏冉依旧持怀疑态度,但没有多嘴问下去。 他们随机选的招待所,误打误撞离竞赛地点很近,吃完饭靳司让直接走了,留下夏冉一个人抱着书包坐在便利店。 三小时后,手机才有了动静。 靳司让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出来。】 夏冉愣愣抬头,隔着锃亮的落地窗玻璃,看见靳司让站在街对面的树荫底下,低头看着手机,神情分外专注。 身上穿着件宽松的T恤,休闲风,薄荷绿向鸭蛋青渐变的颜色,衬得他整个人白净又清爽。 有人进来,玻璃自动门向两侧滑开,一缕热风拂过脚踝,酥酥麻麻的痒。 夏冉背上书包,朝他跑去,“我们要怎么回桐楼?” “坐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