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玲,缓缓朝城南的富国公府驶去,到达时,生生比昨日桂娘子告知的时间早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偏门外已经侯了有两辆马车,都是前来竞选衣料的商家,依次根据预约时间排好队,一个个被富国公的女婢接了进去。 富国公府不愧为公爵人家,府中的楼宇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其中园林池子相互错落,一步一景,野趣盎然,这番气派的景象,是积累了上百年才有的气派底蕴,绝非阮家这等商户人家可以比拟的。 大户人家最讲规矩,仆妇们都一板一眼不苟言笑,阮珑玲也不敢四处乱看,随意窥探,好奇看过几眼之后,便只屏气吞声,紧跟在丫鬟后头。 走了整整两盏茶的时间,不知穿过了多少园林院子,迈过了多少道门槛,阮珑玲才终于行到了张颜芙的住处留芳院,被贴身女婢引入了厅中。 “来者何人?” 阮珑玲抬眼望了一眼,只见装潢奢华精美的房厅中,主坐上端坐着位衣着华贵,相貌清丽的女子,张嘴发问的是一站立在侧伺候的婢女。 她不敢怠慢,脆声回应道, “阮氏商行东家阮珑玲,见过姑娘。” “来人呐,将衣料呈上来,好让小姐瞧仔细些。” 这便是需要表现的时候了。 阮珑玲脸上挂着浅笑,轻声细语用着最讨人喜欢的语调,一一介绍着这衣料的用料,做工,配色,以及可以做成的衣裙样式,能搭配何种首饰……时不时还插*入些俚语段子,顺便夸赞了张颜芙的美貌…… 一番风趣话说完,引得厅中的婢女们捂嘴娇笑连连。 张颜芙也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往上扬的嘴角便停滞住…… 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商妇,竟让她从心底莫名生出些危机感来! 京城貌美的女子何其多? 可厅中的这个商妇,却生得异常艳光逼人! 肌肤粉光若腻,螓首蛾眉,艳若桃李,风流幽韵,一身家常的湖绿色衣装,就好看得令她这个女子都挪不看眼! 可若只是淡淡美貌,也不值得张颜芙如此忌惮。 她眸光在商妇脸上停留了许久,心头猛然一惊,才发觉这个商妇身上,竟有首辅澜翠苑那些姬妾的影子! 那双眉眼,那鼻,那唇,就连她右手手背上的那颗痣……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李渚霖那些姬妾! 张颜芙意识到这点之后,危机感顿生,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在椅上不停挪动坐姿,几息之后,好歹冷静了下来,不愿胡思乱想自乱了阵脚。 待商妇说完,张颜芙指尖微抬,先是命伺书给了打赏,紧而将裙边攥在手里,眸光沉寒,涩着嗓子问道, “我瞧娘子梳着妇人发髻,可是嫁人了?” 国公嫡女,为何会冒然打探她的婚嫁私事? 阮珑玲是极其有眼力见之人,几乎是瞬间就敏锐察觉到了这位张颜芙此刻的心绪不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囫囵个含糊了过去。 “咳,莫说嫁人,我的孩儿今年都已满四岁,到了狗嫌猫厌的年纪。” 得知这商妇生育诞子的瞬间,张颜芙松了口气,心中却仍有忐忑,追问道, “以往来京城么?亦或者…见过什么贵人没有?” “我自小喝扬州水,吃淮扬菜长大,以往从未来过京城这等福地洞天,说起来,今天才是我将将入京的第五日,小的眼皮子浅,除了曾给已退朝归野的周阁老端茶递水过…… 张小姐您,便是小的见过最大的贵人了。” 张颜芙闻言,这才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呵。 她约莫是昏了头,竟会觉得此商妇会与李渚霖有何干系。 一个是身份微贱,已然生子的商妇。 一个是权贵无极,杀伐果断的矜贵首辅。 二人素未蒙面,更莫说会有什么牵扯了。 罢罢罢,不过是太在乎李渚霖,所以才会如此杯弓蛇影。 彻底排除了她的嫌疑之后,张颜末平心而论,这商妇见识广阔,幽默风趣,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倒是越瞧越顺眼了些,正想着再与她多说几句话…… 此时伺书倾下身来,紧贴在耳边带着几分雀跃道, “小姐,门房来报,首辅大人来了,约莫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到。” ! 除了雷打不动的每七日到访一次,其余时间他从未登门拜访过,今儿个怎得忽然来了? 张颜芙眸光一亮,立即站立起身,转身去了闺房,准备更换身更鲜亮的衣裳,去与心上人碰面…… “这衣料姑娘看过了,你且先退下,回家等消息吧。” 婚期是李渚霖亲口应下的。 既然已经做好准备迎娶正妻,那该给的体面,便一点都不能少。 以免今后入了门没话说,他也愿意尝试着,去了解了解这即将入门的新妇,所以每隔七日,都会亲自到访富国公府,停留小半个时辰,与张颜芙或对弈几局,或赏花散步…… 原本是轮到明日才来的,可明日藩国使臣到访,又要处理刑部等等诸多事宜,想来是会从白天忙到黑夜,分身乏术无暇理会,左右今日得闲,提前一日来也无妨。 富国公府正门外,随着一只祥云纹缎面朝靴踩下踏凳,由车架上走出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英武男子,阔步踏上石阶,直直往富国公府内走去。 所过之处,众人皆跪地请安。 李渚霖在扭头间,望见身后紧跟着的云风,手中端着一置盘,不禁眉尖微蹙问道, “这是何物?” 云风埋首回禀, “此乃湖州今岁献上来的贡品,太后娘娘觉得着这些衣料颜色鲜艳,很是适合张姑娘,便吩咐小的待您上门时,一起带来富国公府。” 李渚霖默然半瞬,转了转指尖的绿扳指, “阿姐若觉得合适,直接赏到富国公府便是,何必如此折腾?让你送来?” “太后娘娘说,赏赐虽体面,却是君恩。 可若您亲自送来,便是慰藉人心的情意。” 李渚霖剑眉微挑, “倒难为阿姐这番牵桥搭线的苦心。” 话虽如此说,却他到底没有让云风将那些衣料收回去,只头也不回,径直往流芳院去了。 今日这桩买卖,生了些阮珑玲预料之外的波澜。??? 刚开始她将那衣料讲得好好的,可中途却能明显感觉到,那位张家小姐的神情有些怪异,眸光锐利中甚至带了些凶狠…… 好在这股敌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气氛好不容易好起来,张姑娘竟又忽然离席了? 眼睁睁瞧着这桩生意成交有望的,谁知竟会如此草草了之。 或许张姑娘真的碰上了什么急事吧… 阮珑玲脚下步履不停紧跟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