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吐的。”他急切地想解释些什么。 嘴唇吐得水红,小脸却煞白,霍叙冬拧了拧眉,挪开眼,把手中的一大包炸串扔进垃圾桶:“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买。” “我……我也没有不喜欢啊,”古瑭小声咕哝着,“人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我今天吐的就比第一天要少了。明天,我就不会吐了,后天也许就会觉得很好吃……” “你不会的,”霍叙冬直截打断了他,攥住他的手腕,走近一步逼问,“我不想听这些假惺惺的安慰,你到底想做什么,好奇我?还是可怜我?” 同样是准高中生,霍叙冬的身高却比他足足高了一头,这样压迫性的问究让古瑭心颤,不自觉把兜在心底的话抖落出来:“你就当我是做慈善吧,我不清楚你家的具体情况,但看起来,你很需要钱。” “是吗?” 霍叙冬捏着他的手腕紧了紧,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按在地上踩踏。 太阳西沉,晚间有点起风了。 这样的问句让古瑭浑身瑟缩了下,最后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红着脸,呐呐开口:“还有就是……我想和你交朋友,交朋友就要习惯他的一切,所以我打算从你的劳动成果开始。” 他试图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目光清炯地看向霍叙冬:“真的不难吃,我就是不习惯这种食物,真的。” 说到最后,声音像蚊鸣般越来越小。 霍叙冬的手松了松,怔住了,星光映在古瑭漂亮的眸子里一闪闪的,也扫着他心底深处的柔软。 “想交朋友就直说,”他顿了顿,把视线从古瑭眼睛上挪开,轻咳一声,保持脸上的冷静,“朋友是相互的,以后我也可以迁就你,不会再让你吃这些东西了。” 没想到,这句话倒成了两人之间永远的印证。 第2章 淋湿的鞋 眼前通红的眸子和记忆中的渐渐重叠,霍叙冬紧了紧古瑭的手腕,见原本一双好好弹琴的手,现在却变得黝黑粗粝。 手指旧伤复添新伤,结痂又开裂,指甲缝里黑乎乎的嵌着洗不掉的机油。 不止如此,腮颊怎么也比几年前清瘦许多,泛着不健康的晒红,灰蒙蒙的头发杂乱地窝在头上,工作服歪七扭八的,撕了道口子,早已看不出当年衣着光鲜、洁癖讲究的少爷影子。 【……但看起来,你很需要钱。】 【是吗?】 霍叙冬闭了闭眼,回答他刚才的反问:“还有……我怕这笔钱不够你花,想陪你去医院,你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你。” 语气越来越柔软,他再度对上古瑭的视线。 视线交错的那刻,古瑭顿了顿,鼻子发酸,眼里起了层雾,他当然也想起了那个夏天的初遇,以及自那天起就迁就他的少年,而他现在已然失去了这个权利。 “我还要送货,不去医院了。”他强行令自己割舍掉这些无用的情绪,用最快速恢复冷静,随后看了看表,已离预期超时五分钟。 飞快地从沙发上爬起,古瑭把钱塞回霍叙冬手里:“钱还你,货物如果有问题直接向公司投诉,我走了。” 他自以为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得很好,却不想钻回驾驶室时,手脚冰冷,连同心都跟着颤抖。 但生活的重担并没有余地让他崩溃地哭一场,他只能边开车,边忍声呜咽着,不间断地抹干淌下来的泪。 积压已久的云终于化作一阵雷暴,狂嚎倾泻,雨点大滴大滴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视野一片模糊,不知是雨还是泪。 —— 风雨如磐,大雨淹山,最后古瑭也没能按时交付快件,被扎扎实实扣了笔超时费。 早知道就拿了那笔五千块,他有些后悔。 逼仄的平房只有一扇小窗户,闷热得很,灯泡昏黄地吊在空中,映着风扇一晃晃的影子,散不了一丝溽热,雨点咚咚地敲着屋顶铁皮,吵得古瑭头疼。 他打开门,不顾风雨地蹲在门口,啃着手中过期的面包,喘上一口气。为了今天的那笔超时费,他又得节约两天。 要说生活教会了他什么,那便是他曾经蠢得无可救药的天真。 他曾以为社会虽不是绝对公平,但贫富大抵也是由勤奋和智慧决定的,殊不知,要从一无所有的底层爬上来,实在太难了。 幼年失怙,十来岁的他便和公司一起被交给了疼爱他的大伯。大伯倒也一生未娶,对他宠爱有加,视如己出,以至于他成年后被哄着做了公司法人,也没有半分疑心。 不曾想,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他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梦想学府的通知书,一封则是法院传来的破产清算。 更令他心惊的是,在宣告破产前的一年里,大伯不甘心失败,竟以他的名义借遍了高利贷和银行,试图力挽狂澜,欠下了高额债务。 在他发现这件事时,大伯是这么哄他的:“瑭瑭,别害怕,你要解大伯。如果你坐牢了,大伯会不顾一切去捞你,但如果大伯去坐牢了,那么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那时,大伯如个赌徒般红着眼失去智,六亲不认,大势已去时才后悔莫及,痛苦流涕地求古瑭原谅,最后却做了懦夫,自缢在家。 一夜间,古瑭独自背上了高利贷,进了失信人名单。 现实如同摧毁一切的核弹,将梦想夷为平地,只剩个腐臭幽黑的洞,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扔进深渊,看着亮光越来越远,成为无尽黑夜里的一颗星。 他嗓音嘶哑地呼救,发不出一点声音。 失去一切后,他明白了很多事,例如曾经的好人缘不过是财富换来的,往日的兄弟朋友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倒也罢,人之常情。 可他不曾想,人们却最愿看到别人登高跌重,只愿去同情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穷人,对于他,只会因过去积累的嫉妒和生意场上的旧账,生出痛快、鄙夷,但绝不是同情。 嬉笑怒骂,吃瓜看戏,他懒得去计较那些伪善的富人,他只想活下去。 大一休学,失去征信,他放下所有的身段从底层做起,服务员、保洁、洗车,他统统干了个遍。但或是被昔日好友摁在水槽里喝污水,或是被诬赖偷窃,或是被下药送去开房,他拼了命地从阳台跳下去才保住了仅剩的尊严。 可那些人依旧围追堵截,一点点掐断他微渺的前路,逼他去死。 但他都一一挺过来了。 跳楼后,他没钱缴医药费,跛着脚从医院逃出来,瑟瑟发抖地躲在桥洞下。他仰头靠着石壁,看着水沟吱吱叫的老鼠,捂着饿得发痛的胃,冷笑道:“连你都能活,我为什么不能。” 当少爷时,他从来不碰临近保质期的东西,而现在,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吃掉过期一周的面包,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