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味的白烟。他们中有人伸出手来,在窗外接过了那把绿钞,来回清点了一下,从鼻子里发出的哼笑像是不太满意。 塞维尔清楚地看见埃尔温撑在方向盘上的手臂绷紧了。然后,窗外的人又俯下身来,隔着埃尔温,抬起手指指了指他的方向,用含混的口音嬉笑着说:“这儿还多了一个人,过路费要双倍。” 埃尔温慢悠悠地抬起眼帘,雪亮的眼瞳在弥漫的黑烟中闪着摄人心魄的冷光。 “我只给这么多钱。”他的嗓音低沉而冰冷,信息素如蛇信般在空气中发出嘶嘶低鸣。 车窗外的男人嘻嘻笑了一声:“不是吧?我看你好像挺有钱的,后座上摆着的那个大箱子里装着什么?” 后座上的箱子?塞维尔想起了埃尔温一路背着的琴盒,他记得埃尔温曾经拿它来装复合弓—— 然而没等他细想,几声尖锐短促的乱枪声在他耳边猝然炸开,车身轰然震颤,窗户玻璃像遭到重击般尖叫着哗啦啦碎裂开来——有人在往后座上开枪! 塞维尔死死捂住嘴,一声惊叫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能嗅到浓烈的枪药味,纸纤维灼烧的刺鼻气味自后座飘散而出,随后,围绕着车身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狂热的欢笑与吼叫。 几乎是同时,埃尔温眼底精光乍现,猛地挂挡加速。 下一秒,发动机急速运转的隆隆咆哮声瞬间淹没了人群的笑闹。嘻笑声霎时转变成了尖叫与嘶吼,不断有沉重的躯体被狠狠撞上前挡风玻璃和两侧的车身,而埃尔温面沉如水,反扭方向盘,急转的车轮颠簸着碾过某种抽搐着的、嘶叫着的肢体,仿佛铡刀干脆利落的劈砍,发出清脆粘稠的断裂声。 “……他妈的!”簇拥着车身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纷纷举起手枪,一边咒骂一边开枪。喷溅的火舌在夜色里连缀成一连串爆燃的光斑,连绵不断的子弹疯狂倾泻在车辆上,绽开一片横扫的火花。 塞维尔吓得不轻。有好几次,他都能感受到几道刺耳的破空声自头顶擦过,哐当哐当地嵌进了身侧的座椅里。 他差点被吓懵了,耳边嗡嗡地响着蜂鸣,然后又听见车厢外有人在气急败坏地叫嚷: “放摆锤!”那人几乎在扯着嗓子吠叫,“把他妈的摆锤放下来!” “坐稳了!”与那人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埃尔温紧绷的嗓音,“快点!你想死吗!” 塞维尔一个激灵,用力扣住安全带和门把手,下意识地反问:“你要做什么?” 埃尔温没有回答他,而是迅速地挂了倒档,将油门踩紧—— 塞维尔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只见浓厚的夜色中,原本封堵住道路的巨锤往道路另一端缓缓升起。锁链与滑轮滚动时发出闷雷般的隆隆轰鸣,摆锤也在这恐怖的声音中终于停在了一个岌岌可危的高度,随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这只如巨人拳头般狰狞的摆锤轰然落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火光四溅的圆弧,往他们所在的方向俯冲过来! 埃尔温再次踩下油门,橡胶轮胎高速旋转着摩擦柏油地面,悍然倒退的车身撞破了围堵在后方的人墙,顿时惹起一阵怒骂和扫射的机枪声。与此同时,自高空坠落的摆锤逼至前挡风玻璃,塞维尔死死扣紧安全带,猝然咬紧的牙关几乎要崩出血来,惊悚地看着金属铁锤即将击碎车窗—— 埃尔温的眼睛里迸发出某种疯狂而谨慎的神情来。他几乎是同时踩死了油门,车身便像肺痨患者那样嗬嗬嘶鸣起来。眨眼间,车辆再次硬生生地提速,硕大的摆锤堪堪擦过挡风玻璃,再自顶棚掠过,发出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割裂声。 而后,在人群暴怒的吵嚷中,横扫而来的子弹贯穿了后窗,整块玻璃訇然碎裂。埃尔温却恍若未闻,粗暴地刹车换档,又将油门再次踩到底,引擎盖里顿时飙出大股热浪—— 车身陡然巨震,往前急剧加速,而塞维尔的脑袋撞上了椅背,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伴随着摆锤再次落下的尖啸,车辆猛地冲出收费站,将高高抛起的摆锤和怒骂着的人群彻底甩在身后。 Chapter.8 喜欢 深夜时分的汽车旅馆外还横七竖八地拉着霓虹彩灯,歪歪扭扭的招牌用昏沉黯淡的荧光灯写着“Motel”,字母o在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中忽暗忽明,断续地闪烁着油腻的微光,远远看去,像极了一颗在黑夜的胸腔中抽搐着、流血的心脏。 旅馆的大堂算得上半个酒吧,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盏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里掺着尘埃粉末和螨的味道。这些粉尘像卷烟末端冒出的热烟,被喧嚣吵闹的人们呼噜噜地吸入肺叶,又喷出混着粘稠酒精味的浑浊雾气,在空气中湿淋淋地蠕动、发光。 旅馆老板瑞克懒洋洋地坐在吧台前,身后是储存着一堆廉价伪造酒的玻璃柜。他的手边摆着一副装满锃亮刀具的木架,腰间别着一把犀牛左轮手枪,橱柜里还藏着一把大口径猎枪,足以把任何一个头脑发热、敢突然闹事的混球射得脑袋开花。 很多人把这当作清除夜的中立区,但瑞克更喜欢把这里叫做“禁猎区”——一旦离开这栋建筑,外面便是腥风血雨的狩猎场。 “嘭!” 夜间22:53,旅馆大门被突然推开,浓稠刺骨的冷风灌入屋内。 瑞克抬抬眼皮,看到闯入者有两个人。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笔直走来,周身裹挟着压抑的、渗透着臊气与血腥味的夜风,冲散了屋子里潮湿甜腻的酒精味。 他们一高一矮,都戴着黑色口罩。与那些在街道上寻衅滋事的、戴着花哨面具或头罩的混混不一样,这样的打扮看起来十足简单朴素,连口罩都像是从地摊上随便弄来的货。 ——他们不像是愿意滋事的人。瑞克这样判断,语气懒散却还算友善:“有预约吗?” “前天晚上的预约,预约人是Democracy。” 两人中的高个子哑着嗓子回答,嗓音里有浓浓的、海盐似的粗粝感,逆着灯光的影子将瑞克结结实实笼罩进了黑暗里。瑞克不由得抬头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大半边脸庞被口罩覆盖,金色额发下是一对冰块般蓝到透明的眼睛,肩膀上还扛着一只硕大的琴盒。 “Democracy?”瑞克习惯性地念叨着翻找记录册,在找到预约人的代号后缓缓皱起眉来,“你预约的是一个单间,但是——” “但是你们有两个人。”他说着,将目光投向两人中个子稍矮的那位。 “……啊?”矮个子用兜帽和口罩严严实实地遮着脑袋,藏在阴影里的褐色眼睛略微睁大了,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像猫的呼噜。 瑞克盯着他瞧,难以确定这个顾客的年龄和第二性征,只本能地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