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跪地行军礼,而后才双膝跪地行臣子礼,他身边跟着一个医官,那医官似乎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地跟着北宫跪下,身上背的小药篮子一下子磕在地上。 “参见陛下。” “免礼。” 公仪戾一直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忙扶北宫起来,并虚扶了那医官一把,那小医官怔了怔,有些害怕地躲到了北宫身后。 手足无措,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龙床上的美人。 准确来说,是重病的美人。 也许常人看文卿只是觉得他体弱多病,可丹青却一眼看穿了他已经病入膏肓,像内里快要燃尽的蜡烛,只待一股冷风,便会彻底熄灭。 “……” 文卿此时正好看向这边,和他对上了目光。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陛下给他寻来的郎中。 文卿淡淡莞尔,笑容称得上温柔至极。 丹青瞬间红透了脸,牵着北宫的袖口,攥得紧紧的,小声地,磕磕巴巴地问:“主上,那是谁?” “他是我的妻。” 公仪戾垂眸看着这个年纪尚小的南境医官,目光里除了不放心的探究,还有隐隐的不悦。 “陛下。”文卿温声唤他,“北宫将军远道而来,这时候想必还没用膳罢,让宫人备膳,奉茶添座,一直站着多累啊。” 北宫氏和孟氏曾经都是南境的名门望族,世代联姻,事实上北宫越和公仪戾有着较远的血缘关系,抛开君臣这层身份而言,北宫越还算是公仪戾的远亲兄长,前世,北宫越和南境的另一位将军是戾王的左膀右臂,关系极为亲密。 也正是因此,文卿才对北宫如此客气。 “多谢文大人。” “文大人……?”丹青微微睁大眼睛。 北宫朝他微微点头。 五年前南境狼疫,就是多亏了京城的文大人上时政奏疏谏计献策,化险为夷,丹青一家都是因此才存活下来。他一直想亲眼见见这位大人,可没想到……为别人驱除灾厄的人,自己却病得如此之深。 “可否让下官为文大人诊脉?” 文卿莞尔而笑,苍白的笑容如同月下的鲛珠一般,美则美矣,却给人恍惚之感。 “求之不得。” 丹青背好自己的小药篮子,跪在龙床边,将两指轻轻搭在文卿微弱跳动的脉搏上,文卿轻轻蹙了蹙眉,好像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连严阵以待的北宫都没看出什么,但公仪戾知道,先生这是有点不高兴了。 他走到龙床边,挨着文卿的腿坐下,轻轻牵起文卿的另一只手。 有他在身边,文卿的戒备心便低得多。 “如何?”他问丹青。 “陛下是否给文大人吃过安神护元丸?” “是。不能吃吗?” “当然不是。”丹青感叹道,“太走运了……好在陛下有远见。文大人的身体常年由南境秘药和纯阳之人心头血温养着,病情虽重,但真正要治还是有法子的,只是麻烦些,要多费些心力才行!” 公仪戾一口气没舒完,又连忙吊起一口气,仓促转移话题:“北宫将军,你们长途跋涉而来,想必困乏至极,宫里的茶虽不比南境,在冬日也能喝——” “纯阳之人的心头血……是什么?” 文卿但凡有问,心中便必定起了猜疑。 也是,哪儿有人每次床笫之欢都不脱上衣,连沐浴都要隔着一层寝衣把他抱在怀里? 长年生剖心头血作引,心口必定留下斑驳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第53章 母后 丹青愣了愣, 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新帝,嗫嚅道:“纯阳之人……是那些天干纯阳,属于甲、丙、戊、庚、壬之一;地支纯阳, 属于寅、巳、申、亥之一, 天干地支都符合纯阳命格的人,大人可以回忆一下您身边是否……” 文卿凝眸,目光沉沉地看向公仪戾。 公仪戾的生辰八字, 正是所谓的纯阳之卦。 “此事暂且不论……” “此事怎能不论?” 文卿深吸一口气, 神情复杂极了。 北宫仪在公仪戾默许下,带着丹青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偌大的寝殿内,没有宫女太监, 也没有侍卫官员, 公仪戾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他的先生。 “陛下……你过来。” 公仪戾有些犹豫, 但还是乖乖过去, 坐到他身侧,小心地捧起他微凉的手:“一点都不疼,我让南三给我用了麻沸散,不是生剖的。” “先生别担心了,嗯?” 他俯身凑近文卿,温柔地抵住他的额头:“如果换作是先生,也会这样为我做的。所以别生气了, 好不好?” 文卿闻言却更心疼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不是刚才的医官说漏了嘴, 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等合适的时间就会和先生说的。”公仪戾的神情十分诚恳。 “是吗?” “嗯。” 公仪戾和他对视着, 像以前一样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眸, 文卿沉沉地注视着那双眼眸, 一股异样的感觉却从心底升起。 可能是有些恍惚。 他竟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前世的戾王。 公仪戾见他出神, 暗暗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怎么开心,文卿政务繁忙,他要做文卿心中的明君,日后宵衣旰食的时候大抵不会少。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如此珍贵,他却还想着别的事情。 “唔嗯……” 公仪戾双手握着文卿瘦削的肩头,在他的掌心,文卿像一只被轻轻握住羽翼的小鸟,翅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羽毛却一直很柔顺。他仰头承受公仪戾不容拒绝的侵略,病容泛起阵阵潮红,皮相美得惊心动魄。 “咳咳……” 他伏在公仪戾肩上小声地咳嗽,公仪戾抱着他,无限缱绻地舔他通红的左耳,他又慢慢高兴起来,因为文卿的寒病有了根治的希望。 “陛下……” 文卿长睫湿润。 “不能叫阿昭吗?” 公仪戾在他耳边低低地问,说是问,其实更像是祈求,贵为九五至尊,他却在祈求他的臣子,贪婪地祈求他多一点、再多一点的爱。 “我喜欢听先生叫我阿昭。” 温热低沉的嗓音太近,就这样缓缓流进耳朵,文卿觉得左耳很痒,酥酥麻麻的,但是还有比左耳更痒,更酥麻的地方。 那里是心脏。 他抬起手,苍白的指节隔着明黄色的帝王常服,不轻不重地触碰到公仪戾心口的位置。 他轻声唤:“阿昭……” 他刚沐浴过,长发擦干披散着,只着月牙白寝衣卧在公仪戾怀里,呼出的气流没有那么热,但很香,和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