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别人对上视线时,心平气和的,冲着他们笑上一笑。 无非是心里的期待落空太多次。 孟葭举着毕业证,遮住额头刚要迈下台阶时,浓荫绿影里,眺来一道长远深邃的目光。 钟漱石站在槐树底下,手臂上挽了一捧弗洛伊德,丝绒质感的花瓣,是厚重而不张扬的柔美。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筛透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像隐没在星辰深处的山山海海。 强烈充足的日照,面前的空气都浮动着粼粼热浪,他们站的不远,却像隔了一层浩瀚飘渺的迷雾。 孟葭眼底一热,快步跑下台阶,扑到了他怀里。 钟漱石连一句慢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怔忪片刻,失笑的抱紧了她,“毕个业,反而成小孩子了。” 孟葭抬起头,“你不是去出差了吗?说了不来的。” 钟漱石拨一下她的头发,“我紧赶慢赶呐,不能错了我们小孟的毕业礼,成个罪人。” 她又垂下眼眸,一双手在他的后背上交叠,她要牢牢抱着他。 她要在这把名为爱与救赎的业火里澎湃。 人得先烧成一把灰,才有可能重获新生,不是吗? 他们一道回去,路上郑廷来了电话,说起晚上的饭局。 是袁彬那一家子,来京中的第一次宴请,无论如何要去露面。 像临时起意似的,钟漱石带她去十八号楼见人,特意要和谈心兰打擂台。 他明知道她今晚在这里,招待曾经下放时,一起工作过的女同事们。 孟葭起先还蒙在鼓里,到了以后,在走廊上撞见他奶奶。 她也不避,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点头说了声,“您好。” 是因为知道自己,对她已经不是什么威胁,所以反而坦然。 钟漱石也紧紧牵着她,没有分毫松开的意思。 谈心兰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再缓缓的一抬头,看见她孙子面上,是那种少有的疏朗和轻松。 钟漱石如常笑着,“奶奶,用不用我去见见,你那些个老姊妹?” 她冷冷的,“我请不动你大驾,不麻烦了。” 孟葭毕竟知礼,听见长辈拿这种语气说话,也明白该退一退,留出一点地步给他们祖孙。 她把手抽了出来,对钟漱石说,“我先去前面等你。” 说完,孟葭朝谈心兰鞠了下躬,匆匆走开了。 等过道上就剩他们两个人。 谈心兰一根指头,差点戳到钟漱石的面上去,“这是袁家人的席面,来的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叔伯,你带她来什么意思!” 他退靠到墙上,手插进兜里,吊儿郎当的,“您都说了嘛,正好见见我女朋友,葭葭马上就要去翻译司,免得碰上了不认识,那多不好啊。” “我看你是存心要气死我。” 谈心兰高声嚷了句,几秒后,又剧烈的咳喘起来。 钟漱石扶了她,把人送进了雅间里,“吃您的饭,别操心那么多事了。” 当着一屋子的客,谈心兰皱着的眉头,立马就松泛开了。她背身就笑,“这是我孙子。” 钟漱石也笑着点头,“大家来北京一趟不易,多吃点儿。” 等回去找孟葭的时候,她已经和刘小琳聊上了。 刘小琳报考的是新闻司。这样大热的岗位,当时孟葭瞄了一下统计人数,顿时两眼一黑。 她问孟葭,“你接到通知了吧?” 孟葭翻着手机,“刚刚接到,下午陈少禹报了个信,现在才公布。” “他还是那么关心你哦?” 钟灵端着杯香槟,闻着八卦味儿凑过来,刚说完,就看见她哥来了找人。 她立刻屏住笑,顺手拍了一下孟葭,也让她别再说了。 孟葭懵懂抬头,钟漱石恰好绕到了她椅子后面,伸手将她牵起来。 他说,“你不坐这儿,跟着我。” 钟灵瘪了一下嘴,“对对对,您不坐小孩这桌。” 孟葭目如寒星,看向他的时候亮晶晶的,“我们去哪儿啊?” 她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会跟着去的,都已经到这里了。 她不愿在故事的终了,大煞风景的,还要拂逆钟漱石一次。只管按他的意思来。 孟葭并肩走在他身边,高昂着头,脸上是淡抹微云的笑。 她按钟漱石的介绍,和每一个忖度她的人打招呼,这位叫叔叔,那个称大伯。 身为东道主的袁雪柔,视线一直落在孟葭的身上,纯挚目光里又惊又羡。 她未作别致打扮,只有款式简洁的白衣黄裙,头发蓬松披在肩上。 但看起来,却比在场的女客们都要光彩照人,尤其她笑的时候。 犹如闲风汀雨里,红墙边一丛早早开放的迎春,捧出素月流光的美。 她问身边的贺沂蒙,“这个,是钟二哥的什么人?” 贺沂蒙耷下眼角,反问道,“你没听见他说啊,未婚妻呀。” 袁雪柔很快瘪了瘪嘴,“还以为他单身呢,突然冒出个未婚妻来。” 她喝了口软饮,“你来的晚不知道,孟葭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人家好了很多年。” 酒席过半,孟葭借故去了趟洗手间,说失陪。 钟漱石握了下她的手,“不难受吧?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她摇头,说你坐着就好,去去就来。 孟葭洗了把脸,镜面里的玉骨颜色的人,弯起的唇角,仍旧带一抹体面的笑容。 她想起那些变换自如的面孔。 从错愕、难以置信,到恭维她漂亮上进,大有前景,只要很短的几秒钟。 孟葭擦净脸上的水,她款步走出来,略一低头,闻见自己身上,一股阴惨惨的英勇。 不知落在那群身份显要的人眼中,她是怎么样一副攀高结贵的样子,但孟葭尽力了。 今晚孟葭兴致出奇的高。 酒局散了以后,回了西郊,洗完澡,穿了身干爽的挂脖睡裙,还要去喂鱼。 钟漱石多喝了两杯,就躺在那张湘妃竹榻上醒酒,看她蹲在那儿投食。 “上回廷叔来取文件,路过这池子,看见你养的鱼,回去就跟我说,起码有三四十斤,是照猪养的。” 他撑了头,醉意迷蒙的笑,自顾自的说。 孟葭放下红漆饵盒,坐到他身下的脚踏上,“养胖一点不喜庆么?” 台馆分峙的园子,都陷在浓稠厚重的夜色中,树梢上偶然响起几声蝉鸣。 钟漱石来拉她的手,抱怨道,“酒全替你挡了,你看看你,管都不管我。” 孟葭伏在榻边,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我正在管呀。” 他伸出拇指,拂过她娇润的唇瓣,“你怎么管的?就放任我躺在这儿。” 孟葭半扶着竹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