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笑来。 黄梧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碟子里,“夏天热,肠胃反而容易受寒,一定多吃温补的,别贪凉,喝那些冰饮。” 她边吃边点头,“我知道,现在喝的少了。” 有钟漱石盯着她,就是想碰冰淇淋那些,也没什么机会。 平时在身边,她被规训的参茶不离口,从年头补到年尾。 她当小女孩儿时,那些疼得死去活来的痛经毛病,这几年也渐渐复了元。 想到他,孟葭舀汤的手就顿在那里,面上灰蒙晦暗,像一块洗褪了色的花绫布。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使性掼气,一身公子哥儿作派的人,此刻在做什么。 黄梧妹见外孙女发愣,她往官帽椅上一靠,叫了一句,“葭葭。” 孟葭回过头,又灌了一口冷茶醒神,“外婆,怎么了?” “我不反对你们恋爱,是觉得他这人靠得住,可堪托付,”黄梧妹伸出手,把她的手掌包裹住,细细的搓着,“但最终能否谈成,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他,看你自己的意思。” “知道,我会考虑好的,不用担心。” 她垂眸说着。弯下雪白的颈项,如枝头半折半坠的玉兰,拢了层薄雾清露。 其实,哪里轮得到她考虑?铁了心反对的人,只怕正在家发威呢。 连他们张司都笑说,谈主任打从年轻那会儿起,就不是什么淡角色。 只不过占了体面的贤名,目前还没做过什么,私下叫人难堪的事罢了。 晚上孟葭非当孝子,有床不去躺,守在外婆的房间里,睡沙发。 黄梧妹也随她,明天就要把孟兆惠的骨灰请回去,这事不好耽误。 下次祖孙两个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孟葭也没过多的问缘由,外婆显然不肯提及当年,她也不愿惹出伤心事来。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孟维钧作下的恶,她心里明白。 当晚,黄梧妹谈兴很足,亮着一盏床头灯,一直问孟葭的工作。 她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说,“会不会有一天上电视?” 孟葭笑,“那还轮不到我,出国访问都排不上号呢,先积累经验吧。” 黄梧妹点点头,“好,总算盼到了你成人,外婆吊了多年的心,也可以放下。” 陆陆续续的,她们又说了好一阵话。 孟葭叫了半天外婆,没人应,她才踩着地毯过去,拧熄了灯。 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凌晨的街道,车水马龙。 平地而起的热风里,整日积淀下的喧闹非但没停,反而愈演愈烈,有股子剑走偏锋的声色浮华。 一辆黑色奥迪,在酒店门口停了很久,直到服务生出来说,“西院套房的客人休息了,挂着免打扰的牌子。” 锨下的车窗内,伸出一只修长清瘦的手,屈起的指节掸了下烟灰。 钟漱石微一点头,“去吧,不用说我来过。” 郑廷坐在前面,“不来看过她这一趟,就睡不着是吧?” “看过了也睡不着。” 钟漱石收回手,把烟递到唇边吁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白雾袅袅里,他半眯了一下眼,去看烟身上的标识。 钟漱石皱了眉,声音沙哑,“这老许抽的什么烟?也太冲了。” 说完,抬手捻灭在了烟灰缸里,钟漱石一般不接旁人的烟,也抽不惯。 他都是抽自己的,特制的味道很淡,一股沉香味。 郑廷开着车,“您自己的呢,抽完了?” 钟漱石开了车窗吹风,撑着头,“办公室里就剩了一包。” 郑廷晃了晃手指,“那你今天超了标,在抽烟这事儿上,破戒了啊。” 他默不作声。 自从碰上孟葭,老早定下的那些规矩,早就逾越的七七八八,已经不剩什么了。 钟漱石想不过,还是翻出手机,给她去电话。 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那头很客套的回了条微信:「要睡了,有事过几天再说。」 再说。还是过几天,究竟几天呐? 她这不等同于谋财害命吗? 钟漱石闭上眼,万念俱灰的,随手一丢,把手机扔在了后座上。 郑廷问,“明天老太太,就要把女儿的骨灰带走,你去公墓那边吗?” 他大力捏了捏鼻梁,摇头说,“她外婆特别交代了,不叫我去,人家里头忌讳这个。” 郑廷也理解,他说,“专机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好,明天我也没空,要回趟大院。” 隔天,孟葭陪着黄梧妹起早,按风水先生的建议,在正午之前捧出骨灰盒,用黑布盖了端走。 孟葭始终紧抿着唇,看着灵光寺的师父们,一圈圈的,围着墓碑诵经念咒。 到起出来的时候,黄梧妹几乎站不稳,张妈和孟葭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托住她。 去机场的路上,孟葭见外婆一言不发,她也不敢说话。 送她们上飞机时,黄梧妹才拍着她的手,“好了,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听到吗?” 孟葭用力点了两下头,强忍住眼眶里的水珠,说,“外婆你也保重身体。” 她脚步委顿的,垂着眼眸,温吞吞的走出航站楼。 上了车,孟葭靠倒在后座上,抽干了力气似的,“孔师傅,你送我回宿舍吧。” 老孔不知道底细,问了句,“怎么周六也不回家?” 她转头看窗外,眼见天边的乌云在聚拢,轻声说,“加班。” 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 孟葭还是忍不住,打听起他来,“钟先生今天有应酬?” “没有,他一早就去了大院儿,陪老爷子。” 在大院里的人,正坐在东边书房,跟钟文台下棋。 谈心兰领着两个佣人,端了茶点进来,“都一上午了,你们也歇会儿,准备吃饭了。” 钟文台执了白子,正思量下在哪一处,才能破了这局。 他想不出来,把责任全往谈心兰头上推,“你不要总来打搅。” 钟漱石端起那杯茶,尝了一口,“嗯,好香的金瓜贡茶。” 谈心兰爱惜孙子,“你喜欢,走的时候装上两罐。” 孟葭前阵子闲,迷上了怎么泡茶,捧着一本茶经反复琢磨,糟蹋了他不少。 钟漱石想到这里。他紧抿着的唇,才展露出一点温柔的笑,“装吧,我那儿正短茶叶。” 瞧着他今天这样好说话。 钟文台和谈心兰对了个眼神,就问起来,“最近倒是有空来看你爷爷。” 钟漱石直言,“这话说的,再怎么样,爷爷还是要看的。” 这句别有深意的再怎么样说出来。 听得谈心兰不大痛快,“什么叫再怎么样,你跟我们怎样了?” 钟漱石端正坐着,放下茶,从桌上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