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拿过手边的杯子,慢吞吞地喝水,耳根隐隐发热。 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陈斯愚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看了看还剩一小半液体的玻璃瓶,说:“早餐想吃点什么?医生说医院门口有家粥铺很不错,可以直接点外卖让老板送到病房。” 方衍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觉得陈斯愚很需要吃点东西。 “白粥,”他说,“还有小笼包。” 陈斯愚点点头,打开手机开始下单,方衍静静地看着他,又不自觉地开始失神。 他想起半梦半醒间手下的坚实脊背,有一段路似乎尤其颠簸,耳边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付酽的惊呼,但托着他的手臂坚定而有力,从没有动摇过。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大雨冲刷了出来,再也无法被错认。 “我不会出事,”他突然说,“我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有打电话求助,就算真的等不到救援,那时候雨也已经开始变小了,我们有剩余的体力冒险下山。” 于是又转回了那个刚被扯开的话题上,陈斯愚无奈地叹了口气,想: 实在是嘴硬,是谁刚被找到就昏迷了? “不,你没有,”他字正腔圆地纠正,“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等待救援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我并没有选择下山,”方衍认真地跟他对视着,“并且我一定会等到救援。” 付酽问他想给谁留遗言,他先想到了在世界上不知道哪个角落快活的方女士,接着就想到了还在山下等自己的陈斯愚,他顾左右而言他,从郑熙到于新月,再到李程霖,却迟迟不肯吐出那个名字。 有什么好说的?说自己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了怎么就要死了? 那还不如从这场雨里成功地走出去。 于是方衍想,我得活着下山。 他没有遗言留给陈斯愚,他只想牵一牵陈斯愚的手。 陈斯愚静静地跟他对视了许久,才勾着唇角笑了笑,说:“嗯,你一定可以的。对了,你的衣服全被淋湿不能穿了,我从自己家里带了一套,你不要介意。” ……嗯? 方衍终于后知后觉地从高烧以及翻滚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身上穿的是病号服。 苍白的脸顿时染上血色,他嘴唇翕动,在陈斯愚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中仓皇闭上眼,怎么都问不出那句话。 “我的衣服……是……” “是我换的。” 陈斯愚承认得坦然,语气含笑。 “都是朋友嘛,你不会介意的吧?” 方衍想说自己很介意,但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抬手抹了把脸,再也不敢去看陈斯愚。 任谁知道自己已经被暗恋对象看光了都会很难平复心情的。 而陈斯愚难得起了坏心,他搓了搓手指,脑中又跳出了那种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放心,给你带的贴身衣物是我新买的。” “绝对没穿过。” 第42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方衍用了半分钟体验羞愤欲死是什么感受,陈斯愚也不打扰他,说完这句话就老神在在地刷手机,全然不顾方衍想杀人的目光,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而方衍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闭上眼假装睡觉。 其实根本睡不着。 他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心里乱七八糟的,几分钟前势必要泡到陈斯愚的决心烟消云散,唯一剩下的念头是有多远跑多远——起码最近三天内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坏心眼的家伙,也不想跟这人说话。 但外卖送到的时候方衍还是不得不低头。 “为什么卖粥不给勺子?”他真诚地向陈斯愚发问,“那我怎么吃?” 陈斯愚手里倒是有根勺子,他递给方衍,说:“问题不在于勺子,你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怎么在床上吃?” 他热心一笑,接着说:“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 “休想,”方衍身残志坚,“我可以放在床头上吃。” 陈斯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床头柜,很矮,跟床是差不多的高度。 “怎么吃?”他笑着问,“趴着吃吗?” 方衍用牙齿撕开勺子的包装,冷笑一声。 “那是技术不行的人才会做的事。” 他在陈斯愚的注视下单手打开盖子,接着稳稳当当地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肉香和米香混合出诱人的气味,姜丝新鲜的水汽钻进鼻孔,瞬间勾得空荡荡的胃开始叫嚣着饥饿。 陈斯愚鼓掌:“漂亮,完美,很厉害。” 方衍咬着勺子,弯着眼给了他一个理所应当的眼神,陈斯愚忍住一声笑,心里泛起微弱的痒意。 像是一只爬到门顶朝人类炫耀的小猫咪。 “所以,”他礼貌开口,“我该怎么吃?” 方衍指了指手边的小笼包:“你吃这个,然后让老板帮我们再送一份餐具。” 真遗憾,陈斯愚拿过放在一边的小笼包,还以为能共用一个勺子呢。 不过他用脚想也知道方衍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解决办法,因此也只是在心里不着调地想了想,就坐回椅子上给老板发消息了。 一餐饭吃完,吊瓶里的液体也刚好见底,方衍按着手背,看向陈斯愚道:“我要换衣服了,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陈斯愚盯着他,唇边的笑意怎么看都显得十分不怀好意,但他只是点点头,说:“好,我出去等你。” 方衍狐疑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这才开始解扣子。 ——他总觉得陈斯愚的那张嘴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些不着调的话。 床上摆的衣服连商标都没拆,方衍换上后提了提裤子,不出意外地发现裤腿和袖口都稍微长了点,他踢了踢依旧酸软无力的腿,轻声自语: “多的那点身高怎么全长在腿上了。” 不仅如此,连内裤都宽松了些,方衍不太习惯地走了两步,总有种漏风的错觉感,他收拾好东西打开门,就看见陈斯愚靠在墙边,正在回复消息。 “走吧,”他招呼了声,“我们打车回去?” “不用,我开车。” 陈斯愚说得轻巧,方衍却有点担忧。 “你不会要疲劳驾驶吧?”他对陈斯愚挑眉,“我好不容易活着从山里出来的。” “放心,”陈斯愚失笑,“我保证让你平平安安地到家。” 方衍还是不放心,抬手摸了摸自己一片温热的额头,认真提议:“要不我来开?” “那岂不是更加不安全,”陈斯愚想也不想地拒绝,“你还在发烧。” 也有道理,方衍悄悄握了握酸软的手指,觉得确实不够安全。 “那要不,叫个代驾?” 陈斯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