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本该将他打落无间炼狱的皇权,又一次出手,把坠落的漂亮鸟儿从污泥里捞起。 景明帝压根不装了,把燕相藏于椒房,为君王独享。 不在前朝操纵风云,燕知微入了后宫,皇恩圣宠比往日更盛了。 裴颂看着御书房这等政事中心,如此神圣庄重,陛下竟然在此宠幸妖妃,他简直要昏过去了:“陛下,臣有一言——” 裴颂手中捧着折子,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御书房乃是国之重地,哪怕是先帝时期的后宫专权,御书房也不可有后妃踏足,您如此宠幸佞臣……啊不,妖妃,臣如何去见先帝啊。” 他是聪明人,攻击的言语只针对燕知微,“陛下英明神武,在御书房……定是被妖妃一时迷惑,臣恳请陛下三思!” 楚明瑱听这三板斧,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满朝文武敢谏,是因为景明帝向来是个明君,不杀言官。 说的最不中听的,顶多被左迁,眼不见为净,没什么生命危险。 谏言真有用的,楚明瑱反思过后,还会亲自登臣子门上深谈,顺便提拔一番,从此得帝王青眼,也算一步登天。 楚家王朝一堆操作离谱的君王里,楚明瑱算是最好说话,也最得清流大臣们认可拥戴的。 忠言直谏不用撞柱子,面刺君王之过不废言官。有这待遇的朝代也不太多。 燕知微依靠在君王膝上,听到老熟人的谏言,感觉到他表演的时机到了。 他动了动躯体,抬手掀开些貂裘,微微扬脸,露出他如月宵花雾的容色。 他抬眸时,脸庞白莹莹的,睫羽含湿,眼尾微红,端得是被君王轻怜密爱过,正是楚楚。 燕知微攀着君王风姿俊秀的躯体,依靠着他,勾起唇,语调清冽:“妖妃……裴大人,指的可是燕某?” 漆黑貂裘从他肩上滑落些许,又被楚明瑱拉住,再度把他身躯裹住,霸道的很。 楚明瑱抬指,挑着他的下颌,细细摩挲他丹朱色的唇畔,语气不疾不徐,道:“爱妃醒了?” “陛下……”燕知微顺势抬起下颌,暴露出雪白的颈项。 他唤一声陛下,语气嗔怪,眼带慵色,极尽柔情绰态。 注视君王时,更是脉脉含情,旁若无人。 燕知微的业务水平炉火纯青,妖媚惑主的程度拉满。 也教无关人等纷纷目眦欲裂,血涌上脑门。 快气晕了。 楚明瑱怀抱爱妃,正柔情蜜意着,不肯从温存中抽身,连带着对政事也不甚上心。 他眼也不抬,淡淡道:“折子。” 御书房值守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听到陛下吩咐,立即上前接过裴颂的折子,递到皇帝面前。 然后,景明帝做了一件更加离谱,更加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楚明瑱把裴颂的折子,递给了他曾经的政敌燕知微,如今他口中的媚主妖妃。 他还凑到燕知微耳畔,低哑地笑道:“爱妃,裴大人奏了什么,读给朕听。” 燕知微顿觉芒刺在背。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快要被裴颂和燕行用目光戳出个洞了。 毕竟,折子在他手上。帝王的观感是好是坏,端看他怎么读,最终解释权可就在燕知微手上了。 他哪里肯错过这个打击政敌的机会,轻快地翻开奏折,当即就笑了:“裴大人劝谏陛下,重开选秀,纳些世家贵女入宫,以此让后宫‘风清气正’,免得‘妖孽祸国’。” 念着那些骂他的言辞,燕知微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愧色,甚至还笑着倒在君王怀中。 “……裴大人说,贵妃燕氏,德行不端,烟视媚行。” “陛下,臣妾烟视媚行么?”他凑过去,笑问君王。 楚明瑱定定看他,却笑:“爱妃清雅无双,是天仙般的美人。” 燕知微再往下念时,还挑起了眉梢,笑道:“那臣妾继续念……燕氏狐媚惑主,工于谗言,包藏祸心,妄图倾覆九鼎,窥窃神器……” 楚明瑱的神色渐渐沉下来。 倾覆九鼎,窥窃神器。 这是指着“燕贵妃”的鼻子,却在骂“燕知微”勾连叛党。 裴颂低着头,听见燕知微没了声音,以为自己针砭到位,激起了帝王的疑心:就算一次不能让燕知微那厮失宠,只要他好好种下猜疑的种子…… 他满心欢喜地抬起头,却看着燕贵妃泫然泪泣,“柔弱无骨”地倒在了帝王的怀中。 楚明瑱还一边亲着他的额头安慰,一边替他擦眼泪:“爱妃,不哭了。” 燕知微埋在他胸膛,好似在抽泣:“帝王恩宠,实难消受。既然前朝的大人们如此看不惯,觉得臣妾是什么祸国妖妃,那陛下还是把臣妾贬入冷宫罢!臣妾死了,清净,也就不碍着大人们的眼了。” 裴颂和燕行差点一头栽倒,被茶的。 紧接着,再给了他们重重一击的,是当朝英明神武的陛下。 “不许说傻话。”楚明瑱温柔地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墨发。“贬你做什么,莫哭了,朕心疼。既然裴大人惹爱妃恼了,朕贬他。” 燕知微不装哭了:“真的?” 楚明瑱抚摸着他的唇,温声道:“真的。” 裴颂眼前一黑。 “来人,拟旨。”楚明瑱颔首,淡淡吩咐,“礼部尚书裴颂,御书房德行不端,冲撞贵妃。连礼都不懂,怎堪胜任尚书一职?即日起,迁为礼部侍郎,回家停职思过三月,倘若再犯,礼部也不必呆了,回去养老吧。” 来一趟御书房,从尚书变成侍郎,裴颂要晕过去了。 世叔都是这结果,燕行大气也不敢出。 除却身上这个爵位,他五品的官职,哪里敢说话。 燕知微,他这位出身低贱的庶弟,此时却倚在陛下怀中,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他好似在说:“和我斗?你们也配?” 很快,裴颂和燕行告罪,仓皇离去。 御书房又重归寂静。 他们刚刚还在出演色令智昏的皇帝与祸国殃民的贵妃,待到闲杂人等离去后,反倒缓缓将黏在一处的身体分开,各自整理衣物,正经起来。 “痛快了?”楚明瑱语气低缓。 “痛快,陛下,您没瞧裴颂那脸色,噗哈哈哈……” 燕知微狐假虎威,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他心里也明白,陛下没有太过硬的理由,敲山震虎,也只是将裴颂从尚书降为侍郎,有分寸得很。 借他的名头,一是替他出气,二是陛下,心里未必不想贬裴颂。 陛下要一个发难的理由,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哪怕是他今日左脚踏进御书房,也能得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一个尚书,贬了就贬了,正好敲打一番长安勋贵。” 楚明瑱从坐榻上起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