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冷战。 躯体的抖索扯回了他游荡的魂灵,裴郁骤然回过神来,呼吸一窒,深深凝望着面前的沈行琛。 对方同样回望着他,幽深眼眸里,荡漾着一种纯真的撩拨。 裴郁用力握了握手指,掌心渗出一点潮湿的薄汗。 良久,他放开手,看着那双黑眸。 “跟我走。” 裴郁说。 语气里,冰雪消融,玫瑰盛开。 第44章 沈行琛死了 “小裴哥哥,在你自己的工作环境里,干嘛像做贼一样?” 沈行琛腿一抬,坐到裴郁的解剖台上,笑意盈然地问。 裴郁把灯打开,调到较暗的一档,面无表情地吩咐: “别说话,躺下。” 方才,他再次避开仍在醉心工作的窦华视线范围,悄悄把沈行琛带进解剖室,打算在这里让对方假扮尸体,拍照发给沈月容。 他知道,豆花儿一向害怕他的解剖室,轻易不会进来。 偌大屋子里,光线昏昧,一张解剖台静静立在中央,泛着幽暗金属光泽。 在他职业生涯所经手的一千具尸体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曾在这张台子上来了又去。 现在,这上面,即将躺上去一个活人。 会说话,会唱歌,有鲜活生命力的,活人。 裴郁尽量压制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维持着面上的神情不变。 听到他的话,沈行琛笑着应一声“好嘞”,便抬起晃晃悠悠的双腿,仰面乖乖躺下。 裴郁瞅他一眼,从旁边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口红,擦掉。” 沈行琛伸手接过,冲他莞尔一笑: “小裴哥哥,你知道,口红擦得最干净的方法是什么吗?” 裴郁视线转过来,等他的下文。 “是接吻哦。”沈行琛手里甩着那张纸巾,笑得一脸山花烂漫,黑曜石色双瞳眼波流转,暗示意味不能更明显。 很好,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裴郁点点头,转身从墙边架子上拿过一只罐子,里面是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半边人头,杵到对方面前: “吻吗?” “不了,小裴哥哥。”沈行琛看看那标本,又看看他,照样笑得春风骀荡,“我还是更想吻你。” 裴郁把人头放回架子上: “下辈子吧。” “你要说话算话哦。”沈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半调笑,一半认真,“我今天,就把这辈子终结掉。” 裴郁回过身来,见他抬手,将唇上口红拭得干净。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过后,那张团成小球的纸巾,被他精准投入墙角的垃圾桶。沈行琛拍拍自己的脸,微笑道: “小裴哥哥,我要开始了,你记得拍照。” 裴郁点头,摸出手机对准解剖台。 他站在解剖台一步之外,清清楚楚地,打量着装死的沈行琛。 沈行琛闭着眼睛,双手很自然地撒开,脸上神情安详,一动不动。 裴郁看到,他脸上大概是抹了粉底,皮肤显得比平时更苍白。 唇上的红色被擦去,原本的浅玫瑰色双唇,在粉底遮掩下,失去了大半血色,黯淡,干枯,几乎与粉底混为一体。 看起来,真的不像活人。 裴郁心中又开始隐隐跳动,一种隐秘的兴奋感悄悄袭来,像谁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无声,微颤。 这具几近完美的仿真尸体,这一刻,是属于他的了。 他在想象中,挥舞柳叶刀,剖开,剥离,红白分明,线条流畅,比例优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漂亮骨骼。 哪怕只有几秒时间,也足够他心头鼓点,如浪潮澎湃。 围着沈行琛拍了几张照片后,裴郁闭了闭眼睛,收敛一下躁动的心神。 他指节敲敲解剖台面,发出笃笃两声: “好了。” 空气一片静默,没有回应。 裴郁眸光闪了闪,再敲几下: “可以了。” 静默依旧,仍然没有回应。 裴郁走近一步,用手机怼一怼他,沉声道: “拍完了。” 出乎意料地,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就像听不到一样,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睡着了?不会吧。 “别装了。”裴郁微微蹙眉,提高声调,“醒醒。” 还是死一般的沉默。 那张总是说着令他膈应不已骚话的唇,此时寂静如死,一语不发。 那对漂亮的黑色双眸,也被长睫覆盖,投下一片小扇阴影,胜过鸦羽青黑。 那双常常不安分地,朝他伸来的手,此刻摊在台面上,纹丝不动。其中一只手臂,还裹着白色纱布,掩盖若隐若现的刀伤。 看着毫无反应的沈行琛,裴郁心中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恐慌。 那是在他剖开整整一千具尸体过程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发自内心的恐慌。 怎么会这样。 台上这个人,不说话,也不动,可皮囊骨相,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裴郁想,自己本该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感到愉悦的,不是吗。 终于没有聒噪的口齿再来烦他,那双手也不会动不动就伸到他身上,总惦记着和他上床。 这副漂亮的皮相就摆在这里,任君采撷,等着他亲手划开皮层,一层一层,仔细剥离,露出莹白如玉的骨架。 是沈行琛自己承诺过的,要向他献身,做一副真正的人体骨架,放在他床头,永远永远陪着他。 他本该感到愉悦的。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愉悦了。 沈行琛不说话了,也不动了。 清瘦的躯体还带着少年的轮廓,可是没有呼吸了。 他用力盯着那副单薄的胸膛,安安静静,没有半分起伏。 他条件反射式地,伸手去摸沈行琛的颈动脉。 一零零一,一零零二,一零零三,一零零四…… 为什么没有搏动。 怎么会没有搏动。 裴郁伸手,去推他: “沈行琛,你醒醒,听到没有。”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 一分钟过去了,沈行琛还是一动不动,一丝气息也没有。 两分钟。 三分钟。 …… 五分钟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行琛死了。 沈行琛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跳出来,裴郁霎时间,被一种巨大的慌乱攫住,整个人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我今天,就把这辈子终结掉。 怎么会死呢。 沈行琛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死呢。 这个烦人的,缠人的,磨人的,沈行琛,怎么能死呢。 他躺在那里,苍白,安静,像个精美而易碎的人体模型。 裴郁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