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沈行琛完全不理会他的阴阳,自顾热情地笑,“为了你,我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肝脑涂地,死生不计。” 果然是初中语文水平,裴郁默默不屑,这么喜欢用成语,背过的满分作文还没忘吗。 正想着,听见沈行琛又说: “我猜,彭冬冬今夜就要行动。” 夹着锡纸板的手指一滞,裴郁目光又重新落回那双黑曜石上。 比夜色更深沉的波浪翻涌其间,灯影与月华都昏暗,只有眸光璀璨如星。 第50章 小浪货 “我来的时候,听到彭冬冬接了一个电话,是租车行打来催款的。” 沈行琛半环着手臂,倚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着耳垂,小巧碎钻光华流转,如闪烁的雪花: “彭冬冬相当不耐烦,说自己明天就还车,挂断后,就拿着钥匙走了。现在,”他向裴郁手腕上的表盘扫一眼,“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裴郁也看了一眼手表,略一点头,便站起身: “我去告诉廖队。” “那,我就先回去咯,小裴哥哥。”沈行琛放下手,莞尔笑道,“我也不想和除你之外的活人,正面交锋。” 裴郁眸光一闪,心头不可抑制地一动。 还未及细究这种躁动从何而来,他就看到沈行琛走到窗边,一抬腿,跨上了窗棂。 下一秒,轻巧一个闪身,沈行琛便从窗扇旁,消失不见了。 此刻,室内灯光昏暗阴冷,空气中漾着一丝福尔马林与血肉白骨缱绻纠缠的气息,一半鲜血腥甜,一半芬芳淡淡。 沈行琛的身影,迅速湮没在窗口的无边夜色中。 恍惚间,十七年前那个梦魇一般的画面,突兀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裴光荣摇摇欲坠的身形,也是这样,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带着血液与酒精虬结的味道,不留余地,从月影里坠落。 再见时,已是筋断骨折,支离破碎。 裴郁心底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一步跃到窗边,抓着窗棂去看。 楼下的沈行琛,却仿佛早有预感,正立在原地,仰脸向上望着。裴郁不偏不倚,撞进一双笑意盈然的眼眸。 见他看过来,沈行琛灿烂一笑,抬手朝他飞了个吻,这才潇洒转身,大步离开。 裴郁收回视线,松开手,忿忿地呼出一口气。 小浪货。 他心里骂一句,伸手向后抄一把头发,冷静一下今夜有些燥热的情绪。 多亏解剖室只处在一楼半的高度,这要是三层往上,看你敢不敢跳。 他回手拿过那片空锡纸板,向解剖室门外走去,努力压制住唇角,那一抹想要上扬的弧度。 ———— “裴哥,你这消息,哪儿来的?” 窦华左顾右盼地,蹲在一个大坟包后的暗影里,嗓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裴郁把彭冬冬今夜要行动的意图告诉廖铭和豆花儿,几个人便驱车直奔西湾村坟地,决定守株待兔,抓彭冬冬偷尸的现行。 他们悄悄摸到一个大坟头后面,隐在阴影中,刚好能看见不远处杜雪的坟,又足够隐蔽,轻易不会被发现。 接下来,就看彭冬冬什么时候动手了。 裴郁把从解剖室拿来的蓝色一次性手术单铺在地上,靠坐坟包,屈起一条腿,漫不经心道: “我有眼线。” 豆花儿兴致勃勃望过来: “贝克街侦缉小分队那种?” 裴郁不欲多说,只略一点头: “嗯。” 坐在一旁的廖铭倒是转过脸来,问豆花儿: “你喜欢福尔摩斯?” “当然!”豆花儿眼神立刻亮起来,大概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怕暴露目标,又左右瞅瞅,拍拍胸脯,朝廖铭和裴郁看看,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你们知道,我在学校的时候,外号是什么吗?” “不是豆花儿?”廖铭一挑眉梢。 “我说的是另一个外号。”豆花儿一撇嘴,晃晃手指头,“是,福尔摩窦。” 福尔摩豆,听起来似乎没有豆花儿好吃,裴郁想。 见他和廖铭神情都似笑非笑,豆花儿啧一声: “你们还不相信咋的?” 廖铭瞥一眼豆花儿,眼神写满不信: “福尔摩窦胆子这么小?” “谁胆子小了!我那是……生理反应,生理性的,跟心理状况没关系。”豆花儿强撑着辩解,“再说了,我当初报警校,差一点就报了刑侦专业,后来才改成痕迹检验。” 廖铭微微点头: “一线刑侦,有时出现场很危险,你家里不允许,可以理解。” “我家里……”豆花儿下意识重复,又奇道,“廖队,你怎么知道我家里不允许?” 廖铭微哂: “沧陵市公安局窦国锋局长的独子,家里恐怕不会让他涉险吧。” 听到这话,豆花儿双眼倏然大睁,张开的嘴,半天都没合拢。 好一会儿,他才吐了口气,转过头,看看毫无惊讶之色的裴郁,神色沮丧: “裴哥,你也知道?” 裴郁面无表情,点头。 “额滴神呀。”豆花儿苦着脸,不是很抱希望地问,“还有谁知道?” 廖铭毫不留情,击碎他的幻想: “局里没人不知道。” “啊?”豆花儿整个人都委顿下来,原本昂扬的神气,快要消失殆尽,两只眼皮都耷拉起来了,“我……害。” 他摆一摆手,脸色肉眼可见地颓唐,双掌撑着脸,怏怏不乐。 望着他这副受到严重打击的模样,裴郁与廖铭对视一眼,彼此默默无语。 窦华的父亲是邻市沧陵市公安局长,这消息自打豆花儿来到局里第一天,就不胫而走,比打哈欠的传播速度都快。 这孩子,自己不提,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那……”豆花儿抬眼,不无急切地问,“他们都认为我是关系户了?” 裴郁垂下眼睫,不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言语。 他听到廖铭也轻轻咳了一声,没答话。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豆花儿发出一声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充满悲戚和忧伤的幽幽长叹,听在耳中,滑稽大于悲伤: “当时家里确实不让我干一线刑警,非让我学行政管理,坐办公室。我不同意,跟家里强烈要求,吵了好久,才各退一步,报了痕检。” “而且,我报警校,也不全是因为家里。”说着,豆花儿去看廖铭,眼里重新燃起一点明亮的火焰,“廖队,我可是听闻你的英雄事迹之后,特别崇拜,才立志一定要当刑警的。现在可好,还能跟你一块出现场,也算是没有辜负我的夙愿。” 说到最后,豆花儿反手拍一拍胸脯,唇边又爬上一点快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