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就在他眼下,少年细碎的发梢散发着好闻香气,眼睫乌黑如羽扇,一眨一眨,像枝头落雪轻颤。 目光不自觉移到对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正青春的轮廓,皮相漂亮饱满,碎钻耳钉反射淡金色月光,摇曳无数细小的月亮,晃得他双眼几乎晕眩。 这个小浪货,温顺起来真的有点可爱,裴郁不由得暗想。 “对我的清洁服务满意吗,小裴哥哥?”沈行琛一边擦着他的手,一边盈盈笑道。 裴郁没笑,注视对方轻轻晃动的黑发,神情仿若无意: “你故意的,为了让我知道丁胜有车。” 沈行琛勾起唇角,不置可否,手上动作却行云流水,丝毫不停。 “你知道丁胜会在这个时间段,来一枝春开黑车。你也知道只要他露面,我早晚会发现他。”裴郁口气淡淡,话语里温度却在逐字下降,“你这样用心良苦,目的何在?” “目的只有一个。”沈行琛直起腰来,放开他的手,眼底的笑意光明磊落,“让你相信我所言不虚,从而去查江天晓案背后的隐情。” 虽然裴郁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对方这样说,心口依旧莫名发堵。 江天晓江天晓,又是江天晓。 他脑子里就只有那个男人吗。 裴郁忿忿地想,哪怕对方骗他说是为了帮自己早点破案,从而早日滚上床单,都比这个理由听起来顺耳。 他现在不愿意细思,为什么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还能这样大刀阔斧地波动他情绪,让自己如此气闷。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宁肯相信江天晓案卷宗上已经写明全部真相,姓江的不负众望,真的是个彻头彻尾,十恶不赦的败类。 裴郁为自己短暂的恶毒想法感到隐隐心惊,同时,又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与畅快,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送达每个神经末梢。 亢奋感,罪恶感,羞耻感,混杂一团,在他胸中拼命拉扯,他心底翻江倒海,头破血流,面上却保持不动声色,云淡风轻。 他向后靠上椅背,余光瞥见沈行琛还要抽纸巾帮他把湿手擦干,便一言不发地抽回手,环起双臂,做出一副“我不”的姿态。 沈行琛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含着清凌凌的笑,好脾气地应道: “好好好,不擦就不擦。” 裴郁转头去看窗外,赌气似地不想看他。 随即,引擎启动,沈行琛话语里的笑意,却是有增无减: “走吧,小裴哥哥,我们去看看这个丁胜,还隐瞒了什么。” ———— 直到丁胜那辆汽车再次出现在视野里,裴郁才反应过来,沈行琛刚才将人放走,是要使对方放松警惕,便于跟踪。 到底是不入流的私家侦探,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 他瞥一眼沈行琛,说不上来是贬义还是褒义。 一路跟着丁胜七拐八绕,停在东城区一栋旧楼下,裴郁知道,这就是他租住的房子了。 沈行琛将车隐在暗处,两个人谁也没言语,注视着丁胜走上楼去,才很有默契地开门,下车。 绕着丁胜那辆车走了一圈,裴郁一眼就发现左后侧门把手旁边,一小片浅淡的暗红色痕迹,在白色背景映衬下,尤其显眼。 他凑上去仔细观察,痕迹呈剐蹭状,一头深一头浅,应当是随手蹭上去的。 在沈行琛略显期待的目光里,他抹下来一点,指尖捻一捻,放在鼻下嗅嗅。 “是血吗?” 沈行琛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尽量压低,却难掩兴奋。 裴郁轻轻点头,是人血无疑。 并且,从凝结与干涸程度来看,已经留存了一周以上。 不知丁胜是没注意到,还是觉得满不在乎,就让这血大喇喇干在上面。 只是,血迹是否属于孟临溪,还需要带回局里,进一步鉴定。 正当他认真又小心地把血刮下来时,他听到沈行琛幽幽开口,缥缈而梦幻: “小裴哥哥,你知道吗,每次你专注工作的时候,我都会更喜欢你一点。” 什么意思? 不工作就不喜欢了? 是想让他累死,还是想让全世界活人都死完? 裴郁默默嗤一声,继续刮血,不想理他。 “从前我一直觉得,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当然,是在看待人类这方面。”沈行琛的轻笑空灵而清澈,像夜露从花瓣边缘滑落: “一样的悲观,凉薄,一样的无情,冷漠。不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好,也不相信会有无条件的真善美。看所有活人都置身事外,就像一场又一场庸碌或者精彩的演出,只要人间不毁灭,活人的舞台就屹立不倒。” 裴郁不知对方想说什么,回过头,静静望了一眼,那双黑曜石中流转的复杂心绪,让他一时之间无从分辨。 “可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沈行琛若无其事地笑笑,走上前来,一边说,一边向车里探头看,避开他的视线,“小裴哥哥,我不配和你成为同类。” 按在车门上的手指一顿,裴郁望向他,眼神中困惑多于讶然。 沈行琛以一个私家侦探的职业素养,兢兢业业巡视每扇车窗: “你救了那个孩子。” 第133章 嫌疑人 “你救了那个孩子。” 沈行琛的语气平淡而悠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也不去看裴郁,只向车窗里探着头: “当时路边行人不少,可是车开得快,没人愿意冒这个险。对他们来说,孩子平安无事自然是好,但如果事故不幸发生,他们便会一窝蜂地围过来,谴责司机开车不长眼,指责家长带娃不负责,将自己大大小小的不如意和怨气,都化成政%治正确的道德感,统统用来攻击这桩意外。这是他们生活中难得的宣泄出口,并且位置还在制高点,攻击越狠,站得越高。用谩骂他人的方式来赞扬自己,何乐不为?” “最低成本就能换来荣誉,虚假的赞歌人人都会唱,可很多人都会选择性忽视,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试着避免这种事故,那就是冲出去,救下孩子。”沈行琛平静说道,笑意渐渐收敛: “当然,保证自己的安全没有错,谁也不是圣人,不应该被苛责,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在目前的社会条件下,这样的见义勇为,值得歌颂,但不应当提倡。我只是想说,小裴哥哥,还记得我之前的话吗,你远比大多数活人,更加善良。” 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裴郁才直起身子,将刮下的干血小心收好: “换成是你,你也会。” 沈行琛从实验中学教学楼上纵身跳下那一幕,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不管对方动机为何,总归是救了别人。 凡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裴郁始终认为,在活人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