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惊。嬴氏、凤族、北境都来了,您说只见曲大人, 陆峰主就亲自拦在院落外。一天前曲大人刚走, 走之前和我说您昏倒了……噢, 还给您留了消息。” “拿来!” 莫天权急急忙忙抢过曲隆留下的玉简,挥退铁戎,自己严肃坐到桌边打开。 刚探入神识,他便微愣。 毕竟曲隆从没写过这么长的消息给他。 曲隆一贯用词精准简短,直入主题,没有多余修饰,一般来说写不长实打实的消息。这一封也是,曲隆上来便直言让莫天权看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事实。 ——他是重生而来。 这也正是为何他才能抢先一步找到魔龙蛋、能让他拜嬴棋为师、能闯入秘境中为莫天权取天材地宝。他照顾莫天权细致入微,体贴温暖,是因为前世曲隆护主不力,莫天权死在他眼前。 让主子先自己一步而死,曲隆哪能轻易释怀。 但是曲隆好似已经知道自己会看前世记忆,故除了简单几笔前世之事,剩下的内容,更像忏悔书。 【此生所为,有忠心,亦有内疚……属下自知爱意一事,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然此情乃此世所起,属下叩拜,凭心起势,绝不敢趁重生之后、主上年幼便蓄意媚上,令主上对属下生情……属下再拜,明主上已知前尘往事,属下之罪,历数三日不尽……若主上开恩,可驱使罪奴杀妖龙。罪奴苦心琢磨多年,对此事有八成把握;若蒙主上不弃,罪奴愿受刑罚,只求留在主上身边,将功赎罪。】 想来,曲隆现在应该回到宣城,正忐忑不安等着自己对他的处决呢。 莫天权深吸一口气,压下额角青筋,堪堪控制住自己没把玉简砸地上。 挂不得江城时他看到了曲隆抱着那个小孩、怪不得自己梦到了有人说莫天权这个名字不属于自己、怪不得他觉得神魂有异,但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人就是自己,除了记忆不同,其它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自己看到的那些是真的,曲隆对自己这么好,居然不是单纯因为自己。所以他总是战战兢兢面对自己,是因为前世这人让曲隆先入为主! 如果不是曲隆清楚说明了他因自己而生情,莫天权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做什么。 “你出来!”莫天权压着怒火起身,对虚空喊,“我知道你在!我要看剩下的记忆,什么时候能看完?” 那道与他一样的声音缓缓出现:“一百多年的记忆,如果让你一瞬看完,你还是你吗……” 前世莫天权,是为了他好。 莫天权如今只有二十多岁,猛然灌入一百多年的记忆,说不定他行为举止就直接变成前世自己了。虽然两人本质上一样,但某些方面相差巨大,即使五天看完三十年,莫天权也能感觉到这记忆对自己的影响。 那些内心深处隐秘的占有欲如覆骨之蛆,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曲隆,困住他,让他永生永世臣服在自己身下。除了这些情义,还有一些隐秘狠毒的愤恨,让他恨不得马上抹平青蛇庄,将柳奈何和那些欺辱自己的人碎尸万段。 而他现在和前世一样,也学会了将这些情绪藏在厚重冰面之下,隔着三尺玄冰,是狂风怒号,惊涛骇浪。 不同的地方在于,因为他受嬴棋教导,所以他总能笑吟吟地波澜不惊。前世莫天权只能面无表情,静谧又压抑的藏起一切情绪。 然两世相同,他们的手段,都非尔尔。 比如前世莫天权从没和曲隆说过,如果他来得晚些,青蛇庄蛇妖可能已被用计尽数杀死了;比如前世曲隆不知道,莫天权没让他挥手覆灭青蛇庄,是因为莫天权觉定将来亲自动手;比如现在,这一黑一白两条龙,字字句句都在博弈。 只是今生莫天权所图天下,被嬴棋提点过,故心底宽阔、善良不少。而前世莫天权,手段残忍极端,比曲隆所想象的更加无情。 莫天权奇怪问他,“你这么照顾我,为何?你当真没法活下去?” “……或许可以。”那道声音沉默片刻,淡淡道,“只是不必要。” “不必要活着?我不信,如果真不必要,你也不会现身。”莫天权站了片刻,笑了笑,“是因为曲隆吧。” 因为曲隆喜欢的是今生的他,所以他不敢动他,所以他觉得自己复生不必要。 莫天权眯起眼睛,危险问:“为什么曲隆重生了。你难道没为他设下保命手段?还是说,你已经决定了你死也要带他一起。” “不,”那人说,“他是为我而死。” 这本像是一种挑衅,但他说得太沉静,太轻缓,太镇定,所以这句话听起来更像一声叹息,好像这句话是一个引子,虽然令人惊艳,但是这引子下面有一个更加令他艳羡的东西,比如“他愿意为你而活”这种老掉牙的话语。 但他说的实在太理所应当了,所以这句话听起来也很理所应当,这句话底下的那句话也很理所应当。 莫天权内心深处不免泛起一阵酸意。 那声音好像知道他想法一般,淡淡道:“我会让你继续看的,你不用羡慕我。只是你时间不多了,容不得慢慢筹划。接下来几个月,我会让你慢慢知道一切。” 接下来半个月,莫天权果然在一些休憩间隙,又看见了那些碎片般闪烁的记忆。 …… 改换姓名后,莫天权越长越大,修为水涨船高,势力也逐渐扩大。 然因为幼年经历,他几乎从不信任臣子。对于魔族更是警惕,动辄打罚,下手极重。在暗凭栏当上左使很久的一段时间内,这位左使都是处于架空状态的。 他只信任龙卫,最信任曲隆。 这也就导致曲隆肩上的担子很重,或者说,地位卓绝。 大部分谋略经营、筹划计策都要经他之手执行或指派,可以说曲隆是被慢慢历练出来的,在日复一日的权势中成了如今这副沉稳模样。 但是他与莫天权,总像越走越远。 曲隆忙,莫天权更忙,两人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亲和相处过。 莫天权总是会想到他初见自己时那副手忙脚乱、对自己珍视非常的模样,有一次两人独处,莫天权状似随口一句:“曲隆,他们说,苍狼慕强。你跟着我,如今可有怨言?” “属下不敢。”曲隆忙放下手中茶盏,笑答,“属下如今地位主上怎会不知。属下永远是属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属下最好的位置。” 莫天权垂眸道:“你应当喜欢如今。可当年,我只是个青蛇庄任人欺辱的妖物,你认我为主,肯定有很多怨言吧。” 他面容如冰。在这被恶意日复一日打磨而出的精致棱角下,是害怕曲隆真的会承认的心。他把那些小心翼翼的委屈藏匿起来,日复一日的沉默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