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任意跟着他下楼。他们去了一楼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有一些医疗设备,墙角还有一张梳妆台。 房间里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性omega医生,等冯泽退出房间之后,便十分职业化地让任意脱衣服,要给他做全身检查。 血液、疾病、信息素这类东西在他被送来得月台之前就做过审核了,所以这次的检查只是针对细节,包括皮肤色泽、有无龋齿、指甲长度等等,都看得很仔细。 其中一个医生做了详细记录,并问了一些问题,全程态度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泄露,就和检查货品一样,只要质量达标,他们就可以交差了。 身体检查完了,任意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等形象顾问进来给他剪头发。 一个女性omega带着工具进来,打量了任意几眼,只把他挡住眉眼的额发稍事修理,就停了手。看着镜中的人,那个omega眼中毫不掩饰惊艳之情,俯下身悄悄说:“给你送来的衣服,我都帮你放到房间衣柜里了,希望你喜欢。” 说罢还眨眨眼。 好久没有收到这么善意的眼神和态度,任意抿唇笑了笑,说“谢谢”。 形象顾问离开后,任意坐着没动,没有下一步指示,他不能擅自做决定,只是安静等着。大概几分钟后,冯泽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诊疗记录单,进门之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 他盯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任意。 只是把头发简单打理过,方才还有些沉闷的眉眼便活了。五官潋滟精致,脸上带了点天生的清冷和倔强,有种很难被人忽视的气场。 不说话只是简单站着,倒像雪峰高绝插入云顶的那一片白,够不到,给人的感觉很远。 这么看,气质上倒是拔尖的。 “袖子挽上去。”冯泽把视线从任意脸上移开,下着命令,“左手。” 任意将袖子卷起来,慢慢抬起手来。手臂内侧靠近腋窝的地方,最娇嫩的那片皮肤上,纹着一大簇绽放的铃兰。乳白色的阔钟形花朵垂坠于一支浅绿色长茎上,幽雅清丽。任意的皮肤本身就是冷白皮,和铃兰颜色接近,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那里有一块纹身。 “纹身要洗掉。”冯泽通知任意,“一会儿纹身师会过来处理。” 从成为某个alpha的缓解剂这一天开始,omega对外的社会身份基本宣告死亡。之前所有的行为方式、身体印记和喜怒哀乐都要重新洗牌,然后围绕所属alpha的喜好展开。像是这样一块和现在的缓解剂身份不相搭的纹身,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任意看着冯泽,听对方拿出电话通知对面的人,可以进来了。 挂了电话,任意突然喊他“冯叔”。 转身欲走的冯泽停下脚步,不知道任意还有什么事,然后听见对方说:“不能洗掉纹身。” 冯泽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似乎不理解一个缓解剂如今在这里提这种要求算什么,之前的规矩白说了吗? 他没说话,冷淡地看着任意。 “洗掉需要恢复十天左右,但会长随时可能回来。”任意眸底清澈冷静,将袖子卷下来,垂下手臂,“那时候手臂有伤,不符合一点瑕疵也没有的规定。” 冯泽眸光微动,听任意继续很慢地说话:“只是花朵纹身,不代表什么,况且也不难看不是吗?” 是的。傅言归可能并不在意这片没什么指向性只是为了好看的纹身。但如果洗纹身弄得手臂有伤,导致缓解剂使用的时候不方便,傅言归就未必不会介意了。 冯泽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缓解剂说服了,但眼下不洗掉纹身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冯泽开了门,跟门外带着机器的纹身师说“不用了”,然后又回头跟任意说:“你上楼吧,没事了。” ** 任意住进来已经三天,在此期间,他严格按照规定行事,没有一点逾矩。冯泽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确定他没有不规矩的地方,便不再盯着他。 他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对着窗外的停机坪发呆。三楼的专属服务机器人也会送一些书籍或杂志上来。房间里有电视,每天晚上看六点的新闻,是任意雷打不动的固定项目。 今天的新闻主要围绕北部边境城市那次动乱,官方最终定了“民间武装动乱”的性质,没提军方一个字。任意判断,动乱应该已经妥善解决了,尽量安定民心,营造新联盟国安全稳定的局势才是重点。 傅言归应该也要回来了。 机器人送来的最新一期杂志上有关于傅言归的专访。封面上是他的照片,站在一片暗沉的背景前,穿着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拢着,是一张很英俊却没什么温度的脸,眼神很沉,鼻骨很高,淡色的唇凝着一点笑意,是个捉摸不透的神情。 尽管傅言归在整个新联盟国几乎无人不知,但封面下方依然罗列着他的信息:傅言归,30岁,未婚,3S级alpha,信息素是山火过境,新联盟国军部委员会成员,傅家实际掌权人,天新会会长。 傅家如今是控制着新联盟国经济的几大家族之一,天新会是傅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族企业,黑白均沾。傅言归不是傅家唯一的3S级alpha,从小就在尔虞我诈和争权夺利中长大。因为他那一脉的父辈不够强大,到了他这一辈,过早就显露出来的顶级信息素只会给他带来更多危险和祸患。 傅家继承人的争夺曾经一度进入白热化,势单力薄的傅言归最先成为众矢之的。 在傅言归15岁时,傅家就将他派驻第四区。第四区是恶名昭彰的法外之地,以混乱著称,不属于任何政府组织。说是派驻,实则跟放逐差不多。 傅言归在第四区待了十年,之后返回新联盟国。然后花了五年时间夺权,最终在新联盟国站稳脚跟,掌权傅家,成为天新会会长。时年30岁。 傅言归的这些经历被很多小报赋予了传奇色彩,添油加醋,在他刚刚掌权那段日子里一度成为街头谈资。 这些在新联盟国早就不算秘密。 但这些谈资只是傅言归的冰山一角,他依然是行事神秘难辨的政客,也是喜欢险中求胜的商人。 果然不出任意所料,第四天中午,直升机降落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任意站在窗口,看着傅言归从一架飞机里下来,走时的西装已经换成了特种军装。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脸,任意微微伸长了脖子。 人群中间的傅言归大步往停机坪外走去,接驳车已经候在一旁,他在上车的瞬间突然抬头往主楼方向扫了一眼。 任意猛地退了一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坐回床上,目光有些乱。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