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说,“毕竟抢了他老婆,生个气是能理解的。” 傅言归有点无语,但这是周千乘的私事,这人再怎么无耻,也不妨碍他们的合作。 “你悠着点吧,祝你好运。”傅言归说完,转身登上舷梯。 “等等,”周千乘说,“没说完呢。” 傅言归停下来,将后背靠在舷梯扶手上,做了个倾听的姿态。 “还记得你们上次来吗?任意那时候十几岁吧,明明很紧张,还要拼命护着你。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孩儿挺绝的,有那劲儿。看咱俩动手,他朝天放了一枪,说的那话,到现在我还记着。” 周千乘啧了一声,脸上带着好笑,重复了任意当时说的那句话:“你敢打他,我能把整个第九区狙了。” 末了周千乘下了结论:“真够生猛的。” 这次再见,周千乘不知道昔日恩爱情侣为何变成如此,他才懒得管。但他看出点儿别的来。 “傅言归,我可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你要是赢了,第九区将来就按照我的想法办,你要是输了,我就只能和姓陆的动枪了。” “还有任意,你别不承认,他挺能影响你情绪的。你爱不爱的我管不着,但这么好的狙击手,还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得好好用。” 成年人的话点到即止。周千乘这么一提,傅言归也就明白了,他这是怕任意影响自己判断。他们这种经历过太多杀戮争斗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感情牵绊。 傅言归安静听完,站直身体,拍了拍周千乘的肩,说:“行,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他大步迈上舷梯,进舱门前冲周千乘挥挥手,“走了。” 发动机轰鸣,卷起的气流灼热。周千乘往后退了几步,冲着已经离地的飞机竖了个大拇指。 ** 任意一醒,傅言归跟着醒了。他若无其事松开任意的手,把座椅调整好,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瓶水,拧开,放到任意跟前。 任意还有些恍惚,一副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样子。他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往外扒拉一下,伸手拿过水瓶,仰头喝了几口。 思绪渐渐回笼,他看向傅言归:“第三枪……” 他刚睡醒,面色带点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被水润透了,之前干燥起皮的地方软下去。他晕倒之前还记得第三枪没开,不知道傅言归怎么收的场,赌局有没有受影响。 “我开的。”傅言归淡声说,“赢了。” 任意几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他手背上热度还在,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第九区的这两天经历,让他疲惫不堪。有些情绪鼓胀到一定程度,总会爆掉,他的爱也好,失望也好,总归是没人在意。但只要傅言归顺利,他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熬。 有人过来汇报事情,傅言归回复了两句。任意认出来是跟过来的其中一个保镖。期间大概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那人来了又走,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在机舱前面的空间,和后面的人是分开的,很私密。任意将头靠在舷窗,外面海天一色,夕阳即将落尽。 “腺体还疼吗?”傅言归合上手边的笔电,似是很随意地问。 任意愣了一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后面的那块凸起,然后老老实实回答:“不疼了,就还有点麻和胀。” 傅言归默了默,说:“不会输。”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任意听懂了。 “输了也不会怎么样。”傅言归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一口。他话说得很平常,是有解释的意思,但又偏偏透出一种“我就随口一说”的态度。 “嗯。”任意回应。 他在最痛苦的时候没要到答案,现在要到了,却只剩下疲惫。 两人很快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地步。往常这种时候,都是任意拼命找话题的。可他现在不想说,傅言归也不可能主动说话——刚才他先开口提起任意的腺体,已经是史无前例了——任意干脆往座位里躺了躺,又闭上眼。 好在又有工作找上傅言归。电脑开了视频,傅言归接通了,开始和对面通话,任意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视频挂断后,傅言归按了呼叫铃,后面舱室的随行人员走了进来。傅言归简单说着下飞机之后的安排,没有避着任意。 很多话落进耳朵里。当任意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时,睁开眼,发现眼前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生面孔——其实也不生,几个小时前,在第九区靶场里,他刚刚见过,是老褚带来的那个狙击手。 等到人散了,任意睡意全无。 “他怎么在这里?”任意忍不住问。 “老褚要把他留在第九区,这人就废了。”傅言归说。 “所以你把他要来了?” “嗯。”傅言归点点头。 “……用了什么交换?”任意有点惊讶。老褚不是那种随便吃亏的人,一定会提要求。 傅言归不答反问:“你知道成坤吗?” 任意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成坤是这次随行的五个alpha中的其中一个。任意听见傅言归叫过他的名字,便记住了。 “他给陆未晞提供了一些外围情报。”傅言归轻描淡写地说,没提叛徒这两个字,“虽然没有直抵核心,但不能不处理。” “……”任意一时有些语塞。 “五个人去,五个人回。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傅言归说,“带回来这个狙击手不错,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我已经给他取了新名字,就叫成坤。” 带回来的狙击手将会死心塌地跟着傅言归,被带出第九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亲眼见证了傅言归处理叛徒的手段,绝不敢有二心。真正的叛徒留在第九区,也必然不会有活路了。 任意不得不感叹,傅言归办完大事之余,还能顺手把小事断了,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他确实是把每件事做到了极致,也把身边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最大价值。 见任意低着头不说话,傅言归也不说了。叛徒这个词在两人中间是过不去的一道坎,谁也没法更改。 半晌,傅言归突然按下呼叫铃,说:“送两份晚餐过来。”然后转头问任意,“吃什么?” 任意回过神来,立刻答:“蔬菜卷就可以。” 傅言归冲着呼叫铃说:“两份蔬菜卷,两份牛排。” “……我吃不下的。” 傅言归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吃不下也得吃”。 直到晚餐送来之后,任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他醒来,他和傅言归之间的谈话过分平等和轻松,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任意提问,傅言归回答,单纯就是讨论事情,不存在其他的。 任意默默将蔬菜卷塞进嘴里,绿甘蓝的微苦压住了轻跳的神经,等咽下去,舌底传回一点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