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疼,为商陆的敏锐,也为商陆全然的尊重和信任。他的前半段人生短短三十载而已便总是天翻地覆,一会儿委入尘埃,一会儿又被捧上云端,一会儿千疮百孔泥沼身陷,一会儿又跌入另一个艳丽的噩梦。好的,坏的,都那么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么好的人,爱上了这么糟糕的自己。 “谁说我会为难?”他煞风景地说,“说不定我拒绝得特别干脆。” 商陆拿他无可奈何,笑了一声哄他:“听上去更难过了。” 盛果儿送他回公寓,感慨道:“这个买主好好哦,全款买了房子又不着急赶人走,还让你继续住着——这就是明星待遇吗?” 柯屿没听到,凝神看着手机里麦安言整理发过来的片约和未到期的代言合同。到楼下,他让盛果儿把车开走,上楼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动作细致而从容不迫。滚烫的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流过蛰伏在他后背的曲曲绕绕的瘢痕,刺起酥麻的氧意。 他第一次撕血痂被汤野发现时,作为惩罚,他抽得更狠,又把他禁锢在怀里,手锁着手,腿锁着腿地过了一夜。 记忆再往前追溯更久时,便回到了他和汤野还正常相处着的时候。他一边出道一边受训,在镜头前无所适从,面对话筒,惯常的从容也消失殆尽。汤野最常去形体课上看他,公司有专门的教室,一目了然的大落地窗,镶嵌四周的镜子永远都明镜无尘,形体老师训练他的站、走、坐姿,矫正所有长此以往有害的恶态,在课程末尾又教他如何漂亮地松弛。他姿态仪态已经足够好,要调整便是细微到极处,难度反而加倍。 辰野签约的新人一批接一批,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这样事无巨细的培训待遇。 汤野那时候就在教室外看他,看形体老师用一柄折扇当作教具,顶他的腰,敲他的肩,轻抬他的下巴,或者狠狠拍打他的膝盖和脚踝,口中念着:“下巴收一收!腹式呼吸山式站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光是符合标准地站着就出了一身热汗。回眸时,被汗打湿的额发垂下,他看到汤野慵懒地站在门外,衬衫马甲一丝不苟,两只袖子挽到手肘,看着他似笑非笑。 手机铃声打断了柯屿的回忆。他拧上花洒,双手卡着将湿漉漉的黑发后捋,灯光下微微仰起的脸上,垂敛的眼睑苍白颤抖。静了半晌,柯屿推开门踩上地巾,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阿州”二字未理,继续慢条斯理地护肤,继而吹干头发。 阿州见到他时觉得哪里不太一样。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今天穿得特别学生,一件宽松的白T恤,一条普通的灰色烟管裤,纵然有星光养着,也未免过于朴素了。 他为柯屿拉开后门,车子启动,柯屿看着窗外后掠的街景,问,声音里带着懒散笑意:“阿州,七年,你好像成了我的专属司机。” 他是汤野的贴身私人助理,可堪大用的关系,这几年干的最多的事情却成了接送他来回。 “是我的荣幸。”阿州说。 “以后想看我的电影,告诉我,我请你。” 车子还是行驶顺滑,只是后视镜多了一瞥。阿州瞥着他,看到柯屿一手肘搭着车窗,只是淡淡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 奶奶已经被从郊野接出,转移到了市区的别墅。她仍是将糊涂又未糊涂的样子,见到柯屿的第一眼问:“叨叨,你放假了?” 柯屿推着她的轮椅出庭院,又搀着她陪她缓缓地走着圈。等到第三圈时,车库里传来新的引擎声。过了半晌,身后的青石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汤野看着他穿着白T恤的背影怔神,瘦削的背上蝴蝶骨随着俯身的动作突出,果然像一对蝴蝶翅膀,精致,又有力量。 “小岛。”汤野一颗一颗解开扣子,将马甲递给侍立一旁的佣人。柯屿回眸,继而转身,看到汤野手里握着一卷皮鞭,无声地叹息,说:“你还是要飞走了。” 柯屿扶着将奶奶在轮椅上安顿好,一边给她腿上掖好毛毯,一边淡淡地说:“谢谢你这几年对我和我家人的照顾。” 汤野将袖子卷上手肘,垂首侧脸整理袖子的动作倒有一股符合年龄的优雅,声音也不紧不慢,仍带着他标志性的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句谢谢我收下了,不过,你觉得会这么简单吗?” 身后跟着的保镖前后走出,一人从柯屿手里强硬地接过轮椅,一人伸手挡在了柯屿和奶奶之间,阿州始终站在一侧,低声说:“不要反抗,奶奶会受伤。” 奶奶惶然地回头找柯屿,“叨叨……”汤野蹲下,细致地帮她整理着薄毯:“奶奶,一会儿再把叨叨还给你,好不好?” 保镖推着轮椅走远,汤野抬手挥了挥,剩余守着的人也都鱼贯而出,阿州走在最后,不知为何,多余地回头看了眼柯屿。 汤野微微一笑:“你知道你有多迷人有多放荡?连阿州这样一条狗都敢惦记你。” 柯屿蹙眉,淡淡的嫌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变态。” 汤野缓缓抽出鞭子,步步逼近他:“变态?如果我真的变态,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还能站在灯光下站在摄影机前,若无其事地当着你的明星吗?柯屿,有时候我真想活活抽死你——”脚步在柯屿身前停住。 已经积蓄起力量随时准备接下他鞭子的身体怔然,柯屿眯起眼睛,意外地看到汤野衬衣下贲张的肌肉松弛下来,继而自嘲地把皮鞭扔到了地上。 “你知道真正的变态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我真的变态,你早就被送给别人玩了,想玩你的人在门外面排起长队,都等着进去艹你,看你被艹到神志不清,身体每一个地方玩废玩烂,连最下贱的鸡都比你干净。” 柯屿攥着手心,脸上仍是无动于衷的苍白,“要我谢谢你吗。”他看着汤野,目光还是最初的干净沉静。 汤野深深地凝视他,眼尾的细纹眯起,又动容地舒展开,手抚上柯屿的脸颊,虎口卡着,摩挲着,捻他的嘴唇,手指温柔地抚摸他的眼睛,“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明白吗。我舍不得,舍不得看你被别人靠近,舍不得看你对别人笑,舍不得放你飞走。”一阵陌生的心悸短暂地攫取了汤野年近四十的冰冷坚硬的心,他闭起眼睛缓了缓,语音缓慢低沉:“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要捧你出道,要放你去万众瞩目的地方,去看你被无数人喜欢追捧迷恋——柯屿,如果再有一次,我真想把你关起来。” 昏暗的吹着冷气的小众艺术影院,递出名片的慵懒的手,和一双比现在更年轻的、更睿智而令人信赖的眼睛。 「有兴趣当明星么?」 汤野始终记得清楚,那天的柯屿也是这样学生气的打扮,被他拦住时,冷淡的面容上微微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