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的笑有片刻僵在脸上,并非是别的原因,只是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实话实说:“这个更好吃。” 温伏问:“是你觉得好吃,还是很多人都觉得好吃?” 店员彻底被问住了:“应该是……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温伏说:“那我要这个。” 说完他又问:“有更好吃的吗?” “……有的。”店员放下手里的奶油碗,走到冷冻柜前,“还有另一种品质更高的动物奶油,不过价格比较贵……” 因为价格高,这款奶油鲜少有客人定,一个月也就一两单,因此现货基本不多,以免放到过期。 今天只剩一盒,压在最底层,店员弓着腰在冰柜里翻找。 温伏说:“多少钱?” 他再没眼见也知道才拿出来没开封的奶油,如果不确定要买,是不能要求尝的。 “六寸的话,二百五十八元。” 这个价格让第一次买蛋糕的温伏在心里咯噔一声。 他抿抿唇,看向旁边奶油碗里的另一款好一些的奶油,这下是真的犹豫了。 二百五十八…… 够买一百七十个小笼包,两百盒批发的菊乐,够费薄林做半个月的饭。 温伏衡量着,仍举棋不定。 ——存钱罐里的钱,费薄林向来让他留给自己用,从来不让他为家里的事负担。 可是他想,自己的钱,除了用在费薄林身上,也没地方用了。 费薄林的生日,一年也就一次。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用二百五十八元,平均下来一块钱不到…… 温伏指了指店员手里的奶油:“就要这个奶油。” 要付钱的时候,温伏又犹豫了——怎么付呢?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书包里,掏出那个粉红色的小猪存钱罐:“这个……” 店员闻声转头,瞧见他抱着个罐子递过来。 她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很快接过罐子捧场道:“好可爱,这是家里妹妹的吗?” 温伏:“这是我的。” “……”店员很快反应过来,“里面是钱吗?” 温伏点头:“你们有办法把钱从里面取出来吗?” 他补充道:“不要打碎。” 最后两位店员小姐和温伏齐心协力,把存钱罐倒立,用最小规格的细长发卡伸进投币口取出了三张一百元的纸币。 温伏觉得她们很厉害。 并且很值得依赖。 于是临走前他询问厉害且值得依赖的店员小姐:“你们知道在医院配一副眼镜要多少钱吗?” 店员小姐告诉他镜框可以直接去任意一家眼镜店看,什么价位都能挑选,但镜片需要在医院确定度数后才能配对。 由于费薄林目前没有任何愿意去医院的表现,这件事在温伏这里暂时搁置。 刚出店门,温伏接到费薄林的电话。 “还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 一只猫咪即刻原地起飞。 下午晚饭前闻伏趁最后一次外出送货取了蛋糕,本想回家偷偷把蛋糕藏在房间里,经过厨房时费薄林的声音淡淡传到他耳朵里:“去拿蛋糕了?” 温伏鬼鬼祟祟的身影静止在客厅里。 他破罐子破摔地把蛋糕放在桌上,扒到厨房门口探头:“薄哥?” 费薄林头也不转:“嗯?” 温伏:“你怎么知道?” “家里窗户可以看到街角的蛋糕店。”费薄林面无波澜地炒菜,语调在抽油烟机的响声中平静如水,“下次回家的时候不要跑那么快。” “……哦。” 温伏掉头往回走,边走边嘀咕:“我以为你忘了。” 毕竟今天一整天,费薄林没有任何想起自己生日的迹象。 他像往常一样起床、做饭、看店和回家,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一分钟做出多余的举动。 此刻,费薄林盛菜的手此时无声一顿。 温伏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似乎听见费薄林小声说了句:“我也以为。” “什么?”他转头问。 “没什么。”费薄林端着菜走出来,经过温伏身边时本想摸摸温伏的头,抬手时想起自己才从厨房里出来,遂又作罢,只说,“过来吃饭。” 他放下菜时瞥了一眼蛋糕盒子。 透明的,一眼可以看见里面的蛋糕。 下一秒,他把目光转回桌上,温伏蹭的从凳子上起来把蛋糕盒子抓过去,伸手就要打开。 “做什么?”费薄林阻止他,“吃完饭再吃。” 温伏:“可是你现在就想吃。” 费薄林:“我没有。” 温伏又眨了一下眼。 他的视线在费薄林脸上逡巡了一会儿,判定道:“薄哥想吃。” 费薄林:“薄哥不想。” 温伏:“薄哥就是想。” “薄哥不……算了。” 费薄林像是把自己说生气了,他松开温伏的手,缓缓坐下,别开目光:“你想吃就开吧。” 温伏不解地瞅瞅他——分明是他自己想吃。 不过他小猫不记大人过,一心低头拆蛋糕。 而旁边,吃饭之事暂缓,费薄林竟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紧,刻意地不去看温伏和他手里的蛋糕。 太久没过生日,如今乍然过起来,他倒像个误入这场庆祝的外来客一般不知所措,仿佛过起生日就犯起了错,对不起两年前千里迢迢传来的母亲的死讯,也对不起那个夏天灰蒙蒙的自己。 他本打算像前两年一样,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天,没有意外今年也能演得让自己都觉得他真的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人非圣贤,没哪个十八岁的少年会忘记如此有意义的时间点。 他让温伏想吃就开,温伏才懒得一次又一次揭穿他,顺着他的话打开了蛋糕盒。 “我昨天梦见了妈妈。”温伏边开边瞅了他一眼。 费薄林状若无意地将目光扫过缓缓打开的蛋糕盒:“谁的妈妈?” “都有。”温伏插上蜡烛,把蛋糕推到他眼前,“她们说,今天要一起好好过生日。” “真的?”费薄林问。 温伏点点头:“我又不会说谎。” 偶尔说说也没关系。 他指着蛋糕上的灰色小鸟说:“所以这是我。” 又指着后面的天空:“这是你。” “鸟在天上,”温伏凑得离蛋糕太近,奶油香味钻到鼻子里,他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我们一直在一起。” 窗外又在吹风,落下的树叶摇得哗哗响。 插好数字“18”的蜡烛蛋糕转向费薄林,两个人对上视线,面面相觑。 温伏对过生日这等流程没有经验。 他问:“接下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