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夜里觉得冷,又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一条过冬的厚棉被。
铺在凉席上,显得不伦不类。
……陆易的狗窝都比他讲究。
江荻在床边杵了会儿,有些恍神。
接着屈起一条腿跪在床上,想把厚被子捞过来放一边,将凉席卷起来。
被子一抖,从中掉落出一张照片。
江荻弯腰捡起,在有些昏暗的室内垂眼看——
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已经泛黄褪色,边角因为受潮卷起,手捏的位置有些皱,应该是时常被拿起来端详,上面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凹陷。
江荻一动不动的看着。
良久在床边坐下来,从兜里摸烟盒。
打火机没气了,接连两次没打着。
江荻有些机械地擦着滚轮,被碎发遮挡住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好不容易将烟点着,江荻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吐出。
照片上的电影院因为经营不善,前两年已经倒闭了。
现在那里盖了家商超,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以前江荻他们一家四口几乎每周都会到这里看电影。
拍照片那天他还记得,是关逢喜生日,看的是一部大导演拍的谍战戏。
江荻前一天晚上熬夜,躲在被窝里偷偷打游戏,电影后半程直接睡死过去,被关逢喜拎着拍照时都还没清醒。
于是妈妈就笑着把刚洗完的手伸进江荻脖子里,他爸找了工作人员帮忙举相机。
关逢喜最坏,说江荻笑起来像哭一样难看,从身后用两只手揉扯他的脸。
画面就这么被定格下来。
江荻觉得蠢爆了,但家人都说喜欢。
记忆一经掀起,便如同洪水泄闸般,不受控制的汹涌翻腾。
只是江荻无力的发现,那些曾经鲜活的历历在目,也开始像这张旧照片一样,蒙上层昏黄斑驳的尘。
咔哒。
寂静的房中突然响起突兀一声。
江荻回神看去,发现是桌上那台老式日立牌录音机发出的。
如今这款录音机也可以算作古董了,市面上早已没有。
据说能折现卖挺高价,倒是关逢喜一直没打过它的主意。
江荻弹了下烟灰,把烟叼在嘴里,走到桌前。
关逢喜最近应该是用过录音机,但一直没关电源。
等里面的磁带播完,录音机就会发出“咔哒咔哒”提示关闭的声音。
江荻按了停止键,把磁带仓打开。
里面放置的是一盘黑色磁带,也没贴标签,不知道具体内容。
鬼使神差的,他又将磁带推回仓里。
倒带。
暂停。
播放。
一段呲呲啦啦的噪音过后,关逢喜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那时他还不酗酒,嗓音比现在亮一些,也更年轻。
——“唱啊傻小子!跟你妈一起唱。”
——“凭什么我唱你不唱?”
稚嫩的语气带着嚣张。
江荻咬着烟嘴扯了下唇,小时候的自己真傻的冒泡。
——“凭什么?凭老子是你姥爷!”
——“你倚老卖老!”
——“略略略。”
——“爸,你也一块唱,这儿正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