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是闻点头说好,返身到门口。
下一秒将门一关,拎过椅子在关逢喜面前坐下。
“那聊聊。”
“老子跟你…跟你聊不着。”
陆是闻无视他的话,单刀直入:“为什么这么对江荻。”
关逢喜怔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小声嘟囔:“关你小子屁事。”说完将嘴唇紧绷起来。
陆是闻没急着说话,任由关逢喜在紧张与沉默中跟他对峙良久,这才开口淡声道:
“我来说,你听着。”
关逢喜眉头皱起来。
陆是闻:“你的女儿、女婿在车祸中丧生,你沉浸在悲伤里走不出来。你想找人为这一切买单,但又不知道能找谁。你憋屈又毫无办法,所以将所有愤怒痛苦迁怒到江荻身上,拿他当出气筒。”
“你他娘的放屁!”关逢喜破口大骂。
“你甚至在想为什么当时死的不是你,或者还不如你们一家人一起死在车祸里。”
“你认为你和江荻但凡开始向前看,就是把逝去的亲人遗忘在过去,不断反刍痛苦才能让你扭曲的心理变得痛快些。”
“并且,一个人痛苦还不够,你要拉着江荻一起。身为一家人,你觉得他也有义务承担这份痛苦。”
“胡说八道!你小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关逢喜气喘吁吁,胡子都在跟着颤抖。
陆是闻适时闭了嘴,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关逢喜,加重他的病情。
他当然知道自己刚刚纯属是在胡说,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从喝醉的关逢喜嘴里,撬出一句深埋在心的真话。
他想赌一把。
关逢喜直起身,怒目圆睁的瞪着陆是闻,想伸手揪他领子。
快要触及到的时候,动作又生生停住。
僵在半空那只枯槁的手死死握拳,片刻后终是有些泄力的垂了下去。
筋疲力尽靠回床头。
或许是心中的苦闷积压太久,又没人能说。
又或许是酒精上头,脑筋变得混沌不清,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关逢喜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喃喃说了句:
“她说不能……不能告诉……江小宝。”
随着这句话,一切又都回到了那一天——
北方的冬季不常下雨,可那一年却尤为反常。
窗外雨声淅沥,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
江荻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眼皮半耷玩着手机,最后实在耐不住困意闭上眼,顺手捞过关逢喜订的《老人春秋》杂志盖在脸上。
关逢喜正用一个水盆泡脚,扭脸就看到小崽子七仰八叉栽在沙发里,旁边还扔着袋开封的虾条。
他嗤笑了声,团起擦脚毛巾想扔过去吓江荻一跳,终是没舍得。
关逢喜擦干脚,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女儿、女婿今天回家,照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到了。
关逢喜离开客厅,到卧室打电话。
像是心有灵犀般,还没等他拨号,女儿关菲就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爸,干嘛呢?”
“在泡脚。”关逢喜夹着电话歪在床上,“你儿子江小宝在沙发上睡的像个小猪。”
电话那头传来关菲的笑声。
关逢喜问:“快到了吧?事情办的还顺利不?”
“嗯,挺顺利的。”关菲说,“我刚跟小宝他爸商量了下,这不是小宝快生日了么,他一直想要一双球鞋,咱们榕城没专卖店,我们现在离槐城不远,那儿有,就想顺便拐一趟,给他买回来当礼物。”
“现在?”关逢喜有点犹豫,“都这个点了,什么专卖店还没下班?”
“我打电话去问了,人家晚上十点才下班,说愿意再等我们一会儿。”
“天气预报说晚上下暴雨呢,我看甭折腾了。”
“难得来出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宝想要那双鞋好久了。”关菲打开导航,定位槐城高速,“我们走高速过去只要一个小时,你给我们留个门别反锁啊。”
关逢喜啧啧道:“要不说你是亲妈,我是后姥爷。”
关菲在那头笑:“别别,谁不知道你最疼小宝?”
见拗不过,关逢喜只能叹口气,让关菲他们开车小心。
“放心吧爸。”关菲顿了顿,又特地嘱咐道,“对了爸,你千万不能告诉江小宝哦!不然就不是惊喜了。”
关逢喜压低声音:“嗯嗯,知道的,绝不告诉他!”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