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忽的出声惊扰,叫他方才回了神。 “皇后有此问,可是不想寡人将那西凉女纳入后宫?”梁帝同样口吻试探。 闻言,皇后立即点了点头,如实道:“不想。” 梁帝心头一瞬暗喜,可面上却故作讳莫如深。 “之前不是还和寡人怄气,扬言后宫琐事皆不再管,甚至还将中宫凤印托交给了贵妃,如今可是终于肯服软了?” 皇后避过眼去,带着虚弱的叹声:“总归这宫中是陛下说得才算,陛下若是想留,便只当臣妾方才是一时失言吧。” 说完,她便直接躺下身去,又面朝榻里翻了下身,似不想继续再做交谈。 见状,梁帝忙露了急,开口直言道:“寡人,寡人没说一定要留……” 皇后依旧不肯转身,只背对闷闷地说:“她住在那浮芳苑,不已经被宫人们默认成小主了吗?” 梁帝为难道:“身为外族女,她进京不住宫里还能住哪,难不成寡人在她临进城前,便直接把她的婚事拿定主意?再说,两国联姻一事非同小可,除了寡人,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能将其要得。” 话引到这,皇后的目的自是也到达了,于是当下也不再拿乔,起身拉住梁帝的手,忙主动提议道:“陛下,凛儿自幼在我膝下长大,我倒觉他是合适的人选。” 梁帝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凛儿年幼,又无功无绩,怎能服众?你说他,倒不如提议胤儿。” “胤儿不行。”皇后语气严肃了些,“东宫如今正妃未立,哪能先迎进外族女,自大梁建朝起,也素来没这个规矩。何况胤儿是储君,大梁亲缘血脉岂能受异族侵染。” 话虽如此,可太子恐怕不会领这个情。 在这个关头自请南下赈灾,拼命争功,他存着什么心思简直都不加遮掩。 梁帝阖了下眼,将这些恼心事暂且置于脑后,当下回握住皇后的手,对她现在的亲近态度很是受用。 他也并未多疑深想,心中认定哪怕全世界会心生不臣之心,他的皇后也绝对会忠于自己,于是便只以为皇后是重新在意起自己,所以才会吃味着,急于将施霓安排走。 “寡人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皇后不必如此忧心。” 皇后却还在惦想着宣王,难免惋惜说:“要美人还要论功绩,要是这样的话,此番对敌西凉,又有谁的功绩能得过霍将军?” 梁帝却立刻驳道:“献礼是为皇族专享,他一个外臣将军哪有资格?” 闻言,皇后默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 夜深宁谧,乌云悄然密布。 皇城后半夜的这场暴雨,来得突然又急促。 狂风卷席而起,屋檐坠雨凄凄,天气仿佛在对照着人的心情。 阿降在外屋早已睡熟,还当属那种雷打不醒的主,可施霓却是怀揣心事,辗转反侧直到了子时还是难以入眠,于是便正好迎上了这番暴雨作响。 她本来并不害怕雷声,可因此夜花窗没有关好,幔帐缭绕下只听窗牖吱吱作响,加之屋内黑漆一片,难免令人心生几分怯意。 施霓从榻上撑起身,冲外喊了阿降两声,却未得没有丝毫回应,于是只好作罢,遂自己起身将外衣披在肩上,下榻去关窗。 暴雨斜落,她发现自己在桌上放置的独藏琴谱,竟也未得幸得被打湿了层表,于是她忙心疼地拿来干布清理,而后才去迎风关窗。 风很大,她的外衣被吹拂着飘落成仙,里衣也紧紧压过来将其娇娜身形包裹拢合,衣衫轻薄,无论内里很快皆被落雨染了湿。 而施霓全然未觉,当下正闷头用着力,可那花窗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任她如何使力气都推不动丝毫。 最后一下,她咬牙用了实力,窗牖果然闭上了。 可施霓却站在原地没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刚才仿佛是虚扑了下,关窗的劲也不是她自己的。 她正琢磨着,窗外忽的传来被小石子轻砸的声响,施霓以为第一声是自己听错,可紧接第二声、第三声又紧跟而来。 当即,施霓身子惊惧一僵,同时联想到皇后娘娘宫中今日正进了刺客,而且听闻那贼人最后也并未被抓住,不会是…… 骇意自心底腾升,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紧接,却听一道熟悉声音,隔窗低沉传至。 “霓霓,是我。” 闻言,施霓惊诧地愣了两秒,连呼吸都紧跟微凝。 此夜注定难安。 前半夜,是她面对梁帝不禁胆怯生寒,而当下,亲眼见到霍厌翻窗而入,将她猛地拥搂至怀时,当下心尖的微颤程度,竟相较之更猛烈激荡。 他的外衣沾湿冷硬,不知是在外吹寒待了多久,施霓忽的鼻尖发酸,手臂软颤颤地回搂住他的健硕窄腰,嗔着问他话:“你早来了是不是……” 此刻他浑身上下,大概只谈吐间的呼吸是热的。 “嗯。以为你睡了,不想扰你。” 施霓自己的外衣也被他贴湿,当下却没管顾,只带气又带忧地开口言道:“那为何不回去,被淋成这样,将军可是都忘了冷?” 霍厌把下巴垂在她肩上,默了默,没有答话。 待施霓抬眼看过来时,他才瞩视目光,冲她认真保证:“今晚这种状况,以后都不会再有。” 施霓早就不想那些了,此刻周身被霍厌侵透的气息围环,叫她哪里还有余心去想别的男人。 她摇了摇头道,“不怪你的。我是王上选中进献大梁的礼物,无可避免要……” 话未说完,腰身便被霍厌收力抚紧,她往下欲说的话也顺势被阻断。 施霓怔然抬起水光漉漉的美眸,就听霍厌开口严词立否。 “不是礼物。” 他抵过额头与她相贴,声音磁沉带着蛊引,“霓霓,你是宝物,是只属于我的珍宝。” 谁说甜言蜜语虚妄?人生苦旱久,能得一汪恣情肆意的甜,纵为一心枯槁,也尽能得润活。 此话落,从他额发间坠落下一滴冰雨,正巧打在施霓的睫上,而后又擦过唇峰,匿在了两人拥紧的环臂之间。 施霓吸了下鼻,脸颊热着翁生去问他:“将军衣服都冰了,若再穿着,恐要被冻出风寒。” 霍厌扫过一眼,似并不在意,“无碍。” 而施霓却不依,心忧着想帮他除去还在淌水的外袍,可才刚一伸手,就被霍厌当即拦住。 “霓霓。” 他眼神深了些,可施霓却并未有所察,当下只一心劝着说:“将军别逞强,若是寒气侵体,再壮硕的身子也是挨不住的。” 霍厌嗓子混着‘嗯’了一声,而后搂着她的腰身向前紧贴了贴。 他垂目,眸光浊着,而后询声轻言着问:“那……霓霓帮我暖身,可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