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乐公主伸手从侧边掀开布帘一看,当即哎呀一声,满满嫌弃道,“这什么破院子啊,又小又旧真的能住人吗,霍将军就把你安置在这?” 施霓抬眼,只回,“这很好。” “好,这好什么?”宁乐啧了一声,自是不信。 在场,大概只有阿降知晓,施霓说的全部是实话。这院子虽外表看着拥仄陋小,可却暗藏玄机,在院中偏里最角落的寝屋,装横的可全是锦绸玉带,满壁金玉。 阿降诚心而语,这仿若藏娇的金屋,就连昔日在潍垣,稷王子为姑娘专筑的云裳楼都难以与之想当。 收回手,宁乐立刻兴致缺缺,原本她还想下车去看看,或者进去坐坐也行,结果现在院子映了眼,她真是连离近一点儿都不愿。 而宣王也被宁乐这过大的反应吸引了注意力,他掀帘望过去,动作也是立即一僵,当即忿忿地为施霓鸣抱不平。 “序淮平时做事稳妥,这回怎么把事情办成这样?这破旧房子就连宫里的下人们都不住,他拿来给施姑娘住究竟是什么意思?故意给人下马威啊。” “五弟。”太子出声及时止了他这口无遮拦的话。 不过此刻,见这情状,他眼下的顾虑确实是少了些。 略微摇叹,太子同时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多想。 霍厌对西凉人是什么态度,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中间隔着老将军的血仇,他在战场无敌驰骋,斩杀西凉人时向来绝不手软,如今,又岂会为了一个西凉美人就心甘折腰? 简直杞人忧天,太子自嘲。 “还是要先委屈下。待我回宫问清父皇,很快便给你换个好些的住处,施……姑娘放心。” 太子这相护的语气,让施霓觉得几分不自在。 心想梁帝是因顾虑她是否有威胁,这才百般思量着把她送了出来,又岂会因太子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反悔。 再说,她可没觉一点委屈,而且比她这里更好的住处,施霓隐隐觉得,整个上京都不会再有。 施霓没回话,太子也不介意,又说,“时辰不早了,我还要把他们俩带进宫,只能先走了,深夜露重,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施霓没听到旁的,耳朵只选择性地听见他说,要先走了。? 于是立刻如释重负地点头,“谢几位殿下相送,就不多留了。” “你我不说这个。” 太子眸光深深地看了她几眼,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 施霓没理会那些,只是在确认马车走远后,忙抻着头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看了两眼,确定没有暗卫在旁,终是松了口气。 这事若传到将军耳里,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面色讪讪,拉着阿降赶紧蹑手蹑脚地进了院门。 街巷拐角,宁乐这时收回拨帘的手,同时也收回向后的视线。 当下,她觉得自己发现了秘密,于是冲着萧承胤,眼睛闪亮亮地不忍揶揄道:“太子哥哥,施霓刚才一直盯着咱们马车看,看来是真舍不得啊,不过想想也是,哪个女子不爱解自己于危难中的大英雄呢。眼下施霓受了霍将军的为难,太子哥哥又救美,正好就得了美人的心!话本上都这么演的!” “敢玩笑在我身上了?” 太子瞥眼威视过去,语气虽是警告宁乐注意说话分寸,可眉眼间却有掩饰不住的愉悦。 反观另一边的宣王,面色微凝,说不出来的失落。 …… 施霓到底是太过天真了些。 霍厌手下的暗卫个个轻功了得,也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只听得霍厌一人的调遣。 既如此,他们匿于黑夜,又岂会被她一个毫无功夫在身的小丫头,一眼看出了动向踪迹? 当下,施霓本以为自己走了一天的背运,眼下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好好睡一觉。 却不知连夜间,太子夜送她回府的消息,已经悄然传到城郊的演练场,到了霍厌的手里。 “深夜密约,笑谈亲和。” 看着暗卫传来密信上的最后八个字,霍厌眸间当即含戾,指腹重重碾捏,纸团在其手间,瞬时碎成了渣屑。 第70章 翌日早朝一过,太子便迫不及待地候在北宸殿,一脸焦急正肃。 关于施霓出宫一事,昨夜他深思了整整一晚,生怕父皇变卦,改了赐婚的主意。 半响后,终于见到梁帝和言相一路言谈着过来,太子身姿板挺,忙迈步迎了上去。 “父皇,舅舅。” 萧承胤揖手恭请,见状,丞相言榷忙也跟回了个礼,“见过殿下。” 梁帝目光停在萧承胤脸上,略微逡巡后,他关切问,“胤儿面色怎这样差,可是身子又有不适?” “父皇莫忧,先前剑伤已经痊愈。” 其实,太子若没事只回答无碍便可,可是却偏偏挑出字眼,刻意强调了下剑伤,此言,想来不是随意一说的。 梁帝眼神微眯,颔首深思。 “殿下看来是有要事要同圣上言说,微臣还是暂先告退。”言丞相躬礼言道,话落准备退避。 梁帝却阻,“你是外戚,太子的亲舅舅,哪是什么外人?一同进来吧。” 言榷只好依言,只是进时与太子对视一眼,看其面色凝重,像是在为某事愁思。 进了主殿,萧承凛没有迂回委婉,开口直接切入正题。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欲请教之。” 梁帝于高阶龙椅之上睥睨垂眼,沉声回,“你说。” 太子当即屈膝跪地,像是真有什么大事相言,他的这番异样举止,瞬间引得丞相在旁看得同样心惊,不由暗自腹诽道,胤儿的脾性从来都是沉得住气的,怎这回看着如此的急躁。 接着,就听其诚切开口。 “父皇宽恕,儿臣并非有意催促,只是念着父皇曾承诺,待儿臣伤好便考虑将施姑娘赐下,可近日儿臣偶然得知,施姑娘现已被父皇……放出了宫去,儿臣不知父皇此举究竟为何意?” 语气虽诚,但明显带有几分隐隐的怨,甚至还有未说明的质问。 闻言,梁帝当即眉心一蹙。 将施霓秘密送出宫去小心安置,此事他是全权交由霍厌来办的,眼下宫里才安生了堪堪半月,不想这消息,竟这么快就传进了太子的耳里。 霍厌的办事能力自是毋庸置疑,梁帝也深信于他,于是下意识认为,此消息是宫内有人多嘴多舌才传出的,宫里到底人多眼杂,纵使先前在浮芳苑伺候的宫人不敢对外闲言,可宫里骤然少了一瞩目之人,确实难免被人发现异样。 不过梁帝诧异只在一瞬,之后很快面露从容,原本这也只是他的缓兵之计,知晓瞒不了多久,可眼下太子居然为其如此沉不住气,这才是梁帝真正担忧的问题。 于是他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