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脸色讪讪的,回想起当时帐中境况,更是觉得烫耳。腹诽着,自己已然如同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被将军里外里地吃个透,又如何再说得出相邀之类的话。 她不言,程夫人便以为她是自尊心强拉不下脸面,于是也没继续强求。 不过倒是提醒了句旁的,“你房里人办事不精,怎就出去简单打听个话,都能给序淮揽个污名回来。” 程夫人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小玉意外崴了脚,当时传话回来的人是珍儿。 对此,施霓其实早已心生疑笃,尤其念及珍儿同样也是西凉人,这叫她不得不多想些。 于是,施霓冲程夫人欠了下身,柔声回说:“母亲放心,我会上个心眼的。”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 …… 从东屋离开,就见院内骤然起了风。 在庑廊上走着,迎面感觉朔风刺面的阴寒。 阿降见状忙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将施霓身上披着的厚实连帽斗篷又紧了紧,生怕姑娘这纤态嫋嫋染了风寒。 骤然间有雪降下,同时又伴着沉响闷雷。 闻声,施霓指尖一颤,下意识心生畏惧,于是忙带着阿降提快脚步,想快些回了西屋暖暖身。 结果没料到,原本该是静俏俏的西院,此刻却因一个人的突然现身,而显得异常闹响忙碌。 婢子们有烧热水的,有给备膳食的,实在显得折腾人。 施霓垂了下眼,知晓将军正颔首睨看着她,她掩下心间那边小小的不自在,进门被阿降伺候着脱下外氅,而后慢慢走到他面前。 “还以为夫君睡得熟,今晚就不回了。” 原本这两日两人根本没交流,结果彼此心房还没打开就抵死缠绵了回,施霓也不知眼下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他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还会像之前那般冷漠。 “伸手。”霍厌忽的开口。 施霓抬眼困疑,可到底还是听话地把手伸了过去。 结果下一瞬,就被他塞进手心里一个温度适宜的烫婆子。 “拿着暖手。” “……多谢夫君。”施霓迟疑地对他道了声谢。 可霍厌听了,却不满意地哼了声。 这时,餐食已备好,霍厌依旧板着脸示意人摆桌,而后对施霓语气无波地道:“过来陪我用餐。” “好。” 闻着这些扑鼻的菜香味,当下施霓肚里的馋虫的确有被勾出,她方才回府后洗完澡就直接抓紧去了东院,期间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现在确实觉得好饿。 “这些不和我口味,你多吃些,别浪费。”霍厌忽的开口。 施霓眨眨眼,目光落在满桌佳肴上,不免问道:“七八道菜,都不和吗?” “不和。” “……哦,好的。那我多吃点啦。” 其实本来施霓也没想吃太多的,可是摆在她面前的甜口栗粽、螃蟹清羹、甜芙蓉燕窝、偏偏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那几道。 于是不免贪口,纵容自己吃得满足些。 落筷后拿起锦帕擦了口,施霓又看了眼端坐在旁的将军,看他确实全程都没怎么动筷,于是有些过意不去地提议道,“夫君若还饿着,那我再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夫君爱吃的菜来?” 霍厌却不给面子,“不必,没胃口。” 怎么这么奇怪,没胃口还叫人铺摆这么一桌? 施霓想不明白,微耸了下肩,只好招手示意婢子们过来把桌上的菜收下去。 都快子时了,施霓不想叫这些候在旁的仆婢们困得睁不开眼还继续强撑干等,可霍厌在这,她们便不敢怠慢。 施霓体恤下人,于是看了眼隔壁浴房,想了想问道:“夫君现在要去沐浴吗?” 霍厌看过来,“你洗过了?” “……洗,洗过了的。”施霓慢了半拍才回,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被他问,意味忽的就感觉不太一样了。 “方才以为你没洗。我在营中冲了凉,不用了。” 施霓轻哦了声,见将军没了旁的吩咐,便自作主张叫屋内候着的仆婢们可以先下去休息。 屋内人少,便安静多了。 于是乎当下骤然响起的一声闷雷,着实把施霓吓得不轻,她差点没忍住尖叫出声,同时把手扶在心口上来缓解惧意。 待稍微平复,她看向霍厌,不确定地问道:“夫君今夜,睡西屋吗?” 两人现在尴尬着,酒后的事忘了最好,只是她不知道将军的心思究竟如何,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应声,霍厌看过来,目光凝在她脸上。 半响后,他面无表情地错开眼,语气默然,“我睡书房。” 话落同时,外面又传来骇人的狂风呼啸声,霍厌好整以暇地抬了下眼,好似很期待她的反应和接下里要说的话似的。 施霓没明白他眼神的深意,只当他不愿,于是便想若如此,自己上赶着就没劲了呀。 遂点点头,乖温地不强求,“时辰不早了,那夫君过去便早点歇了吧,我叫小玉跟着帮夫君添床被子。” 霍厌面容一沉,立刻蹙眉反问,“你自己睡?不怕?” 施霓觉得自己怕雷这事还挺丢脸的,被将军刻意一提不禁脸色红了红。 她如实回:“有些怕……不过我待会叫阿降进来陪我就好了,以前在西凉时她……” “够了!” 施霓这话还未说完,就被霍厌略显暴躁地出言相阻,他目光忽而冷得发沉,看着她,只剩寒意。 “你在西凉的过往,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施霓手指攥紧了些,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夫君与西凉有夙怨旧恨,是我不该总提。” 霍厌强忍压抑,周身再现满满的疏离之态,他怕自己失控造就无法挽回的局面,于是赫然转身走出西屋,毫无先前的留恋。 看着他冒雪而出的背影,施霓一人留在原地,一时怅然若失。 窗外风雪狂作,息了烛火,阿降守在榻下才叫施霓心头惧雷的怯意淡些,怀揣着些许心事,她入睡艰难,睡得更是不踏实。 而此刻书房,霍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黑的夜,背影苦寂。 艰忍心头锐痛,他就这般直直熬了整夜。 …… 西屋的事全被程夫人留意着,所以她自是知晓,昨夜里他们夫妻两人是分房睡的。 担忧施霓那温吞没脾气的性子会受了委屈,于是不放心地一大早便寻了个由头,主动过来西屋给施霓出主意。 害怕施霓脸皮薄,所以程夫人有些话没明着说,只委婉地提点。 “序淮这几日每白每夜地在城郊演练场训兵,今日倒稀罕,不仅没出府门,书房的门更是半步没出,方才,下人们连早膳都没送进去。” 施霓有些意外,觉得这的确不像将军的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