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老板娘还说店里最近收了一批好的花胶,今晚可以让他们喝到最好的花胶鸡汤底。 这些唐一臣都不会告诉祁尧,他只会在汤底端上来时给他盛上一碗,笑着问他喜不喜欢。 当然是没理由不喜欢的,祁尧口味本来也不重,汤炖了很久,喝起来非常鲜甜。两人都饿了,各自埋头吃了会儿才又开始闲聊,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早些时候的展览上。祁尧从手机里找出张照片给唐一臣看,他是真的喜欢那位艺术家早期的作品,自己收了一些,朋友还送过几件,画、装置、雕塑,什么都有,现在都在他家里放着,等下次唐一臣来纽约时一定带他去家里看。 “嗯,下次。”唐一臣点点头,认真地回应道。 很奇怪,现在再听到这些词,这些他永远不会拥有的“未来”、“以后”,或是“下次”时,唐一臣都不觉得难过了。那感觉更像是用细细的针反复扎在他心口上,是疼的,又酸又胀,可是时间久了又有些习惯,甚至是期待,上瘾似的,伤害变成了某种奖赏,他想要多听几次那样的话,多疼几次就也能多开心几次。 所以这一次的展览和火锅只是开始。后面的几个月里,祁尧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伦敦,变化是渐渐发生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前他都是为了做爱来见唐一臣,可后来做爱竟然变成了赠品。 他们去看过展览、看过话剧,去过天空花园的酒吧看日落,还有一次因为时间正合适,两人飞去斯贝塞参加了一次威士忌之旅。 一天半的时间尝了几十种,苏格兰的天气更冷,风也更大,可面前永远都有琥珀色的温暖烈酒。晚上回到酒店祁尧又开了一瓶,他们窝在壁炉烧得很旺的房间里,起初还只是用杯子喝酒,最后却不知怎的,酒都洒在了身上,唐一臣的锁骨和腰窝都变成了酒器。高地的酒甜味重,蜂蜜香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炉火中氤氲蒸腾,好像只是因为酒喝太多而醉了,可那一整瓶酒根本也没喝几口,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屋里的地毯上全是酒渍,退房时唐一臣一边道歉,一边赔了酒店好大一笔地毯清理费。 伦敦的夏天稍纵即逝,冬天很快又来了,河岸公爵府前的广场又一次改成了冰场。之前几次路过,唐一臣都没想到要进去,那天晚上他没开车,两个人吃完饭沿着河边走路,经过那里时,大概是发现唐一臣总忍不住扭头去看,祁尧突然问他,要去玩吗? 洛克菲勒广场每年冬天也都会改成冰场,家里总有孩子,所以几乎每年冬天大家都要去好几次,从最初总被哥哥姐姐们挤倒摔跤,到最后能和Karl在冰面上比赛,祁尧莫名其妙地变成家里除了Karl之外最擅长滑冰的人。 唐一臣有些犹豫,里面人很多,他怕祁尧觉得吵,可祁尧却来了兴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买了两张票,从旁边商店买了两双新的冰鞋,兴冲冲地加入拥挤又热闹的人群。 离圣诞节还有段时间,但冰场上放着的总是旋律简单又快乐的圣诞歌,大概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唐一臣也难得放下了那些包袱,和祁尧一起站在了冰面上。只是他太久不滑冰了,还没来得及抓稳扶手,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朋友撞了下。小朋友轻巧地滑走,唐一臣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摔倒,祁尧赶紧抓住了他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终于被我抓到唐少爷不擅长的事了。”祁尧一只手还环在唐一臣腰上,另一只手帮他扶正眼镜,笑着在唐一臣耳边轻声说。怕他介意,唐一臣刚一站稳他立刻就把人放开了,绅士地退后几步,在冰面上转了个圈,面朝唐一臣向后滑了几下,又向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模样。 唐一臣很想告诉他,自己不擅长的事还有许多,比如此时此刻,祁尧的手明明已经放开了,他却还留恋着那人的温度,和他怀抱里那点残存的香水尾调。唐一臣不擅长忽略这些,也不擅长抓住这些,他只会遗憾和想念。 不过虽然没有祁尧滑的那么好,唐一臣到底还不是个新手,他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双手背到身后,起身向祁尧的方向滑去。 大冬天的晚上,两个人生生玩出了一身汗。赶在冰场关门前,唐一臣去旁边即将打烊的摊位上买了两杯塑料杯装的白葡萄酒,抬起头时看到河对岸的伦敦眼,脑子里冒出些别的想法。 他在伦敦生活十多年,搬过三次家,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有属于唐一臣的记忆。这里的天气和食物唐一臣从未喜欢过,他内心也清楚,这永远不会是他的家乡,可现在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却还是一样的不舍。 这半年里和祁尧去过的那些地方,既是为了投他所好,也是唐一臣为自己安排的告别之旅,其中甚至还有些游客打卡的景点,就像他此刻正凝望着的伦敦眼,他还没去坐过呢。 唐一臣马上打电话问了朋友,今晚确实有点困难,但下次如果提前安排好,他们可以在晚上常规营业结束后上去体验一下。 那就留到祁尧下次来伦敦吧,如果不出意外,那将是他们在伦敦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们两个保持这个关系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唐一臣不打算跟祁尧说什么,这是他只留给自己的仪式感。 然而这次见面后不久,刚进入十二月的某天,唐一臣还没下班时,突然收到了祁尧的微信。那个人在跟他道歉,说所里接了一个IPO项目,从今天开始驻场,他最近两个周末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时间,可能要新年左右才能来找唐一臣。 铺垫了整整半年,收到那条微信时,唐一臣心情竟然很平静。他还没来得及回复,Sharon抱着iPad敲门进来,说要跟唐一臣最后确定一下,家里有哪些贵重的东西不再带走,带走的哪几件需要分别装箱。 屏幕上有一个A市的邮寄地址,那是唐一臣私下置办的房产。唐一臣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Sharon,似笑非笑地问:“我爸知道这栋房子了吗?” Sharon愣住了,她不太确定地叫了声“唐先生”,犹豫着问:“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您说什么?” 唐一臣耐下性子,又问道,“这栋房子,你是不是已经把地址发给我爸了?” Sharon眼神有些躲闪,却还是强装镇定道:“不好意思唐先生,我没有……” “咱们认识有十几年了,Sharon,”唐一臣终于懒得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这些年,公司一份,我一份,还有我爸一份,你赚这三份工资也真的是辛苦了。” “……”Sharon脸上闪过一秒的尴尬,不过很快也恢复平静。她朝唐一臣欠了欠身,礼貌地回答:“暂时还没有,先生最近比较忙,没有太过问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