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难捱。 他偏头看了眼江松,对方从踏进医院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这会儿靠墙而站,低垂着头,平日挺直的背脊也随之塌下来,手里夹着一根烟,看样子是想抽,却考虑到这里是医院而极力控制。 纪闵蓝想,或许江松比他更在意纪瑛的生死。 下午两点左右,纪瑛的主治医生出来过一趟,手里拿着一张纸,全是德文,纪闵蓝看不懂,也听不懂,只能看着江松用德语流利的与医生交流,面色严肃而沉重。 纪闵蓝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松把那张纸递给他,并转告医生的意思。 “这是病危通知书,签个字吧。医生让我们……” 江松顿了两秒,接下来的话说得很艰难,“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纪闵蓝低头盯着那张所谓的病危通知书,久久未动,在医生和江松的催促中,最终在指定位置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挺讽刺的,他和纪瑛这样的关系,到头来却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有资格签这份病危通知书的人。 又过了两个小时,医生再次推开门出来,对江松说了句什么,只见江松高大的身躯撑不住似地就要栽倒,被医生眼疾手快扶住身形。 下一秒,纪闵蓝就听到江松干涩开口:“进去吧,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时隔五年,当纪闵蓝再次见到纪瑛时,险些没认出来。 他见过纪瑛很多种模样,温柔的、谈笑的、伤心欲绝的、癫狂发疯的......独独没见过这样奄奄一息的—— 她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戴着氧气面罩,呼吸用力而沉重。原本柔顺黑亮的发丝变得干枯毛躁,双颊凹陷,脸色蜡黄,瘦得几乎脱相,与往日精心打扮的漂亮女强人形象天差地别。 纪瑛不该是这副模样。 听到动静,纪瑛缓缓睁开眼睛,混沌的视线逐渐清晰,看清了站在眼前这个人。 她没急着说话,安静又专注地看着纪闵蓝,过了许久,像是终于看够了,才慢慢说:“瘦...了。” 她似乎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听上去很费劲,眉心也紧紧皱着,俨然一副极力忍疼的模样。 纪闵蓝垂下眼,他突然不敢直视纪瑛的目光,那里面所蕴藏的情谊,前所未有的强烈,是他小学受尽折磨那六年最想从母亲那里得到的。 过去这么多年,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纪闵蓝余光瞥到纪瑛抬了抬左手,朝他的方向慢慢探过来,似乎是想碰一碰他的手,却提不起力气,重新跌落回床上。 纪闵蓝沉默地看着,并未动作。 纪瑛想: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望着纪闵蓝,眼中情绪翻滚,心疼、后悔、愧疚、自责杂糅其中,最终只能汇成一句迟来多年的、苍白无力的话—— “小鱼……这些年,是妈、妈妈对…对不起…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纪瑛似乎根本没打算从纪闵蓝这里得到原谅或反馈,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一旁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遵照纪瑛的遗愿,尸体火化后,纪闵蓝一行人把她的骨灰漂洋过海带回A市,葬在了她提前买好的墓地中,位置就在其父亲纪远征旁边。 处理好纪瑛的后事,纪闵蓝便准备回风岭岛。 自他上次离开,已经过去十来天了,这期间周正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纪闵蓝发过去的那些消息自然全部石沉大海。电话打到民宿前台,却不是梁燕接的。 这一切反常,都让纪闵蓝感到浓浓不安,他实在担心,纪瑛这边的事处理妥当后,便立即订了飞往风岭岛的机票,不过最近的航班也要等到明早八点,他即便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晚上,纪闵蓝和孟笙正在外面餐厅吃饭时,接到了江松打来的电话,说有事必须当面和他聊一聊,俩人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吃完饭,孟笙回家,纪闵蓝则前往约好的地点,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江松已经到了。 纪闵蓝走近,拉开江松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虽然答应见面,实际上对江松想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在江松开口之前,店里的服务员端上来两杯咖啡,一杯生椰拿铁放在了纪闵蓝身前。 纪闵蓝意外地挑挑眉,不知道江松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喜好。 下一秒,江松便主动解释:“你……妈妈说过,咖啡你只喝这个。” 纪闵蓝搅动着勺子,不可置否。 他们俩不是能随意闲聊的关系,江松直接进入正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向纪闵蓝,说:“这是你母亲的立的遗嘱,你看看。” 纪闵蓝瞥了一眼,小口喝他的咖啡,没兴趣打开。 见状,江松便口头传达:“你母亲把她名下所有不动产、存款,以及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留给了你。” 江松口中所说的这些资产,加起来很可能高达千万,甚至更多,对普通人来说,这么多钱做梦都梦不来,但纪闵蓝却不想要,也不需要。 纪闵蓝随口道:“都捐了吧。” 江松对纪闵蓝的决定并不意外,他跟在纪瑛身边这么多年,对他们母子俩之间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现在纪瑛已经去世了,有些事情有必要让纪闵蓝知道。 “当年,你母亲冲动之下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去德国没过多久就后悔了。你们俩性格很像,都要强,要面子。她担心你过得不好,却又拉不下脸主动求和,同时也清楚知道你绝不会认错,便嘱托我暗自留意你的生活状态。” “知道你靠画画赚钱后,便让我隔一段时间请一些人找你约稿。后来见你的生活和事业慢慢步入正轨,便不再插手。但这些年,她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你。” “你妈妈……真的很在意你。” “她当年对你做的那些事……是因为她生病了,没办法控制自己,并非她本意。我知道我说这些有为她开脱的嫌疑,对你也不公平,不指望你能原谅她,只是希望你能接受她留给你的这些东西,就当是她对你迟来的歉意和补偿吧。” 该说的都说了,最后怎么选择都看纪闵蓝自己,江松不会再干涉,也无权干涉。 江松说话期间,纪闵蓝一直偏头看着窗外。不远处经过一对母子,小孩儿吵着要吃冰淇淋,母亲本来不乐意,嘴里说着这么冷的天不能吃冰的,最后在小孩儿的哭闹下还是妥协了。小孩儿高高兴兴地吃着冰淇淋,甜甜地说着谢谢妈妈、最爱妈妈之类的话,把那位年轻的母亲哄得眉开眼笑。 纪闵蓝收回目光,依然坚持方才的决定。 江松点头,顺从道:“好,尊重你的意愿。但股份还是留着吧,